|
我的老家位于汉江北岸的小山村。上小学时，老家的村子才通了公路。也是从那时起，我才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汽车。那时，我们管拉货的叫汽车，坐人的叫轿车。老师和父母教育我们的人生目标，就是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大学，以后当官了就能坐上小轿车。大学我是没有考上，坐轿车的梦想也随之化成了泡影。参军入伍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第一次坐上轿车，而且是支队首长的专车。 1990年代初，我被支队司令部选调到作训股任绘图员。那时机关选调战士不靠关系，全凭表现。因为支队机关的兵不像连队的有专人管理，自觉性是选拔机关战士的首要条件。战士进机关离首长近，既是机遇，又是挑战。表现好了，进教导队、入党、考学等方面，相对普通连队的同年兵会多出很多优势；如果违纪被退回连队，当三年兵也就别再指望有什么进步了。 我们支队机关比较偏僻，离襄阳主城区还有一段距离。出机关大门往东走有一公里长的街道叫胜丰路，这条街道不通公汽，13路车在这个街道路口有一个站台，这也是离我们支队机关最近的公汽站台。一个礼拜天，黄战友约我一起逛街。黄战友是打字员，进机关早，平时和我关系好。那天，我和黄战友归队下公汽后，并排走在街道上边走边聊。突然，黄战友一闪身，迅速躲进旁边的一个小胡同里，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扭身一看，才发现一辆白色军牌轿车正朝我们开来。原来，黄战友躲避它的原因，就是我俩都穿着白色球鞋！ 当过兵的都知道，上世纪90年代，部队的条令还没有规定官兵外出要着便服。所有的人员外出时，必须着军装，而且要保持军容严整。穿军装，还要着军鞋。那时的军鞋，就是老式解放鞋。老兵们外出嫌解放鞋丑，大多数外出时穿布鞋。而穿浅色运动鞋，是条令绝对不允许的。因为新任支队长是军务股长出身，对军容风纪工作抓得特别严。我进机关不久，就有机关大院通信连的战士外出违纪被纠察到，有的被关禁闭，还有的受到行政处分。 此刻，我来不及多想，抱着进机关时间短，首长可能不认识我的侥幸，立即停下脚步，转身面向首长的轿车打个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没有想到的是，首长的轿车居然停了下来。我一就眼看到，前排副驾坐的正是刚上任的孙支队长！此时，我呼吸紧促，憋红着脸，叫了一声“首长好”！孙支队长说了一声“上车！” 因为太紧张，又是第一次坐轿车，我手忙脚乱地打开车门，跨进轿车后座时，头却“哐咣”一声碰到了车门上框，军帽也被挂掉在车外。我捡起军帽，车门还没带严，司机就加油起身了。 上车后，我仔细打量轿车内部的状况，发现轿车外面看上去很小，里面却很宽敞，后面一排座位可以坐三四个人，座位是真皮的，摸着很光滑，比火车上的座位更加柔软。尽管如此，我还是丝毫没有享受到第一次坐轿车的新奇和快乐，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用如坐针毡来形容，一点不过。我大气不敢出，只是毕挺地呆坐着，头脑中飞速思考着可能面临的各种处理结果：写检查、被股长叫去批评，甚至被当作机关战士不守纪律的反面典型关禁闭，退回老连队........ 见我这么紧张，孙支队长开口了：“小伙子，你是刚调进作训股的小简吧？” “是！”我习惯性地想站起来，由于受车内空间限制，脑袋再次碰到车顶。心想，这下完了，首长知道我的名字呢，回去咋办啊？ “你是作训股从七中队挑选上来的，农村兵进机关不容易，平时没人管，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啊”。孙支队长可能觉察到了我的这种紧张和尴尬，说话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首长，我错了，不该穿白色球鞋，下次一定改正！”，我慌忙答道。 就这么一问一答的功夫，轿车就驰进了机关大院。还好，首长没有说要关我禁闭，也没再批评我。下车后，我再次毕恭毕敬地给支队长敬个礼，跑回寝室，静等可能发生的结果。 礼拜一上班时，我细心观察股长表情，没有发现异样。股务会上，股长在传达机关办公会精神时提到，支队首长说，个别机关战士存在着白色球鞋外出的情况，首长没有点具体的人，他要求我们各个股室注意提醒一下，机关战士一定要做连队战士的表率。此时，我的心才完全放了下来。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坐轿车，而且是在违纪外出的情况下坐上支队首长的轿车。虽然没有受到任何处理，但首长在轿车上批评和提醒，一直教育和警示着我，直到一年后我顺利考上军校。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