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父亲_散文在线,散文,中国散文网

“孝，始于侍亲。”每个人的血管里流淌的每一滴血液都濡染了孝的基因，她来源于先人，没有任何理由，你只能义无反顾地去回馈与传承。我的生命因她而存在，如果缺了她，我不敢想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可以说，我的每一口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个笑容都与这个字息息相关，抹去了这个字，呼吸就会阻塞，心跳就会停止，脸上的笑容就会瞬间僵硬。　　我不能代替父亲受苦，可陪伴父亲让他在心理上得到些许安慰，却是我时刻不敢忘记的为人之子的责任。母亲已是年过花甲之人，她目不识丁，又不会说普通话，在荆州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几乎无法与周围的人们沟通，面对晦涩难懂的荆楚方言，她四目茫然，举步维艰。她有较为严重的高血压、脑血管病和腰椎间盘突出症，一旦发作，她自己都不能照顾自己。我曾劝母亲回老家休息，照顾父亲有我自己承担。她那能放得下？说什么也不肯回去，非要和我一起共同照顾父亲。　　其实，我何尝不知“孝止于报国”的道理呢？父亲的遭遇，单位领导深表理解与同情，慷慨批准让我请长假去照顾父亲。我不敢妄谈“报国”，可这毕竟是因私废公啊。自古忠孝难两全，我也只能无奈中选择尽孝了。　　在父亲脱离生命危险后的头几天，他的身体持续发烧，原定进行腿部手术的日期也不得不已在延迟。父亲的食欲减退，腹部鼓胀，全身的剧痛让他寝食难安。母亲默默地坐在床边，轻揉父亲因骨盆骨折而引起疼痛的左腿，温柔地，细致地，耐心地，一遍又一遍。我从未见过母亲如此沉得住性子。每过一段时间，她便缓缓地直起微胖的身子，面露痛苦的表情，使劲地捶捶腰椎。一日三餐，母亲特别细心，她总是跟我抢着给父亲喂饭，一旦被我抢到，她总唠叨我喂得不好，喂不了几口，就又被母亲把碗勺夺去。虽说比不上城里人讲究，可母亲却十分在意父亲的卫生，一日两次给父亲洗脸刷牙，擦洗身子。以往在家时，母亲固执任性，脾气焦躁，动不动就和父亲拌嘴，在我的印象里，他们可谓生活了一辈子吵了一辈子。此时，面对深陷苦难的父亲，我能感受得到老人之间自然而淳朴的至爱与亲情。“少年夫妻老来伴”这句话只有此刻才别有深意。　　在家千般好，出门一日难。在这座陌生的南方城市生活，我们一开始感到了极大的不适应。就说饮食吧。不像我们河南老家，大部分地方以面食为主，荆州人主食一日三餐几乎离不开大米饭。在家的时候，我没觉得我们有多挑剔，可在这里饭菜的口味似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好像有谁堵住了味觉，吃什么都感到难以下咽。就这么凑合着度过一个又一个难挨的日子。这让我很担心，父亲身体虚弱，急需补充营养，可这里的饮食习惯的确让人头痛不已。长此下去，那可怎么得了？没有办法，我拎着饭盒满街找，希望能找到梦想中的家乡滋味。一家“特色美食店”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花了四十多元，买了几碗“三鲜粥”，看来色香味料俱佳，应该不会差。我满心欢喜把粥饭送到病房，宛如凯旋而归的将军，急切地盼望主帅的奖赏。没想到父亲只吃了一口就要呕吐，不愿再吃下去，我尝了尝，其中的滋味实在难以消受。无奈，我也只能把刚买的粥饭倒掉，再次买来几个肉包应付充饥了事。　　有一天，我找到了两种还算满意的主食，总算不再为父亲吃饭的事闹心了。一种是兰州拉面。这是河南人百吃不厌的面食，拉面汤汁用牛骨头熬制，味道醇美，面筋劲道，耐咀嚼，吃起来香喷可口。另一种是北方水饺——一位河南商丘出生嫁到湖北荆州的大姐小吃店里的主打品牌，虽比不上自己手工制作的水饺味道纯正鲜美，但毕竟为漂泊的味蕾找到了栖息的港湾。　　随着住院日子的累积，荆州人津津乐道的一道道美食也渐渐撩开了神秘的面纱。公安锅盔是流传于湖北公安县（隶属于荆州）的一种大众传统小吃，制作的器具主要是一个废旧油桶和一块案板，油桶揭去上盖，里面用耐火的黄胶泥糊成肚大口小的炉膛。制作锅盔时，先将一团团发酵的面团在案板上反复揉搓，直到觉得满意后，再放在一旁醒着；然后将醒好的面团抻宽拉长，形状像特大号的鞋底，最后抓上一把白芝麻，均匀撒在面上。面食师傅迅速将面塑贴进炉膛里，借助高温进行烘烤。两三分钟后，师傅用刷子轻轻的给还未熟透的锅盔刷上点菜籽油。再等一分钟左右师傅用专用的钳子从炉膛里将体积增大近一倍的锅盔取出来，用刷子刷上辣椒酱或豆瓣酱，折叠一次装进纸袋，递给食客食用。刚出炉的锅盔，呈诱人的金黄色，外焦里嫩，香脆可口，疑为神仙馈赠。难怪母亲尽管牙痛得厉害，仍要坚持每天吃上一块。　　家住长江岸边张先生五十多岁，因锁骨骨折住进医院，偶尔的闲谈中，得知他是有着三十多年荆州鱼糕制作经验的师傅。谈及荆州鱼糕，病房里的病人和家属们脸上洋溢着幸福、自豪的神情。在荆州，坊间有“没有鱼糕不成席”的说法，每逢遇到大的宴席和贵客临门，每家每户都会将精心酿制的鱼糕端上餐桌，以示主人的盛情与尊敬。见我对鱼糕兴致正浓，张师傅忍着手术后身体的剧痛对我说，他愿意把荆州鱼糕的制作方法传授与我。那一刻，这种在苦难中升腾的执着与热情让我热血上涌，我不曾想到，素昧平生客居他乡竟然还能得遇如此的真诚与友善。冥冥之中，我感到了一种来自心灵的力量，它打破地理空间的限制，它属于精神的故乡。我仔细分辨着他说的每句荆楚方言，迅速用笔一字一句记录下来，犹如圣徒聆听上帝的教诲。　　“取20斤草鱼或鲢鱼，2斤肥猪肉（不要瘦肉，不要皮）。剔除鱼刺鱼骨，只留白肉。清水漂一个小时，用搅肉机搅两遍。第三遍时加肥肉搅，搅碎后放盆子里。准备生姜二两，去皮，切成姜末，掺大葱10克，只要白不要青，葱姜一起用刀剁匀。打15—-20个鸡蛋，只要蛋青（蛋黄另放），放在一起搅匀，直到起泡儿。准备一斤淀粉，单独用脸盆盛装，加水一瓢半，把生粉搅匀，倒入鱼肉盆内，搅成稀糊状，放入食盐约3两，不停搅，让其起化学反应，直到能用筷子挑起来，不再往下掉。用餐布将搅拌好的鱼肉放在蒸笼内，不超过二指厚。留有一块空不放，放进去的也要把多余的甩掉，用刀子把格子抹平。把锅里的水烧开以后，将蒸笼放在锅里蒸，45-50分钟左右，把格子揭开，用毛巾把水蘸干，把蛋黄均匀抹在上面（不能抹多）；把锅盖盖上再蒸2-3分钟，出笼。接着，在上面抹一点食用油（看起来放光），等冷却后，把蒸笼倒在簸箕上，再翻动一次，把蛋黄朝上。一个精美的鱼糕就制作完成了。” 　　一副鱼糕体现荆州人的智慧、耐心与汗水，更凝结着荆楚文化中的那种精致与勃勃生机。　　医院是苦难的汇聚地，又是羸弱肉体的避风港。这所规模不算大的医院骨科，病人像走马灯似的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同一张病床上要不了几天就要更换新主人。不论年龄、职业、性别，也不论经历、背景、贫富贵贱，无一例外，他们曾经被幽灵般的痛苦所折磨。痛苦成了人们不经意间拿到的通行证。一个个病人犹如战场归来的伤员，呻吟着被人抬进病房。　　“我差点没命！”“我残废了！”“我真倒霉！”“老天怎么不长眼睛！”听着人们无休无止的哀怨，目睹他们的痛苦的表情，感受着命运交给世人的答卷，我仿佛进入了莎士比亚坐满观众的悲剧剧场，苦涩的泪水模糊了人们的眼睛，黑暗笼罩了世界，声嘶力竭的诅咒把剧情再一次推向高潮。　　你摇头叹息，内心无限悲悯，一次次感叹你看到了太多太多痛楚与悲伤。走出医院，你会发现，鸟儿在飞，虫儿在叫，车在跑，大地依旧忙碌，天空依旧广阔，白云依旧在飘荡，太阳依旧在照耀，来的人自来，去的人自去。对你来说，痛苦似乎又成了一种自我的救赎。川流不息的人群爱着他们的爱，苦着他们的苦，悲伤着他们的悲伤，快乐着他们的快乐。他们是否在乎自己走的是一条比先人更好的路？那些曾经遭受过的苦难在哪里呢？那些苦难的人儿如今过得好吗？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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