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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琐忆

时间:2020-06-28 09:13散文来源: 散文作者: 心逸点击:
        

   中秋节对每个中国人来说有特殊的意义,是因为中国人有爱月情结。中秋节因月而被分外重视,月又因中秋节而格外美丽。月在北疆: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月在南国: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月上枊梢头,人约黄昏后”,“古人不见今思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明月点化人情,人又倾情于月。情悠悠,思悠悠,荡气回肠,欲罢不能,明月生辉照大地,人心生情暖人间。爱月之情,浸润到了每个中国人的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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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爱中秋的月,爱秋的清凉、爽朗,爱秋月的净洁、明亮。如果没有天气的影响,每到中秋,都会在户外赏月。要么找一隅安坐,要么在月下独步,享受中秋之夜的清凉、明亮、安和。得意时月光娇美,失意时月光凄然。有这种情怀,还得从小时候说起。小时候,最早能背诵的诗句便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是母亲在我学前教的。我五岁那年的中秋夜,母亲教会了我这首李白的《静夜思》。那天晚上,母亲和我们姊妹四个坐院子看月亮,母亲分给我们每人一个月饼和一个苹果。我们在院子里边吃边嬉戏,忽然母亲呼我乳名,叫我到她跟前,给我教这首诗。刚开始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一字一句的念,念了几遍便离开母亲的怀抱,双手背起来,抬头望一眼月亮,低一下头,地在院子里边走边背诵,俨然一个小大人的样子。母亲呼着我的乳名连夸了好几遍,说我聪明。忽而有好一阵子母亲没有说话。我凑到母亲跟前,月光下看到母亲在流泪。那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流泪,只下意识地用衣袖拭去了母亲眼角的泪。直到这些年才渐渐明白,母亲当时是在思念远方的外公外婆啊。那些年,母亲在乡下工作,我们姊妹都小,一个比一个大两岁,母亲工作忙,孩子小,我们拖累着母亲。加之交通不便利,外婆家离母亲工作的地方,虽然只有一百来公里,但却要倒几回车,母亲有好多年没有回娘家,看望外公外婆。后来我们大点了,母亲才调城里工作。可母亲仍然要上班,要照顾我们上学,只有到我们假期,母亲才能回娘家看外公外婆,但因为工作,也是来去行色匆匆。没过几年,外公外婆相继去世,母亲为没能好好照顾两位老人一直心存遗憾。哦,明月千里寄相思,母亲托情于中秋月,把思念寄给了外公外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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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是最难带的,得有人跟上管住才行,家里没大人管,说不定会闯什么祸。没有幼儿园、学前班什么的,母亲又要上班,没办法,六岁那年的秋天,父亲把我带到外婆家。外婆家和我们居住的地方虽然在一个县,但却是两个流域,我们这边是黄河流域,外婆家是长江流域。外婆家这边地势比较高,相比要寒凉许多。即便是夏天,晚上得穿上外套才觉舒服。外婆家没有院墙,处在由东南转的一座山的臂弯里。主屋正对南面是一个山岗,山不高,上面长满了低矮的松树,树的枝枝丫丫上长满了松塔。风过处,松涛阵阵,松香浸肺,至今记忆犹存。山上植被很好,树下的野花杂陈,对于长期生活在渭河流域的我来说,有好多东西对是稀奇的。一天到晚和姨家的两个弟弟山上山下地跑,不知要跑多少趟,开开心心地在外婆家玩了几个月,快入冬的时候,父亲把我接了回去。现在想起来,最美的还是有月相伴的夜晚,月从东边的山岗上升起,月圆时朗照在山坡上,苍翠的松针反而显得更加漆黑。松涛声和了虫吟声与山泉声,传得很远,因为没有人的嘈杂,反而更显夜的宁静。在城里生活了四十多年,抛不开喧嚣的市井之气。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就会想起在明月朗照的中秋之夜,坐在小凳上,伏在外婆腿上,听外婆给我唱童谣的情形:“月亮光光,装满筐筐,抬进屋去,全部漏光。”外婆的声音低沉,轻柔,拉得很长。不觉中外婆的停下了,猛然问了句:想妈妈了吗?我点点头。抬头看见外婆眼角挂着泪珠,外婆把我揽入怀中,眼泪滴在了我的脸上。我当时不知外婆为何要哭泣,竟天真的给外婆背母亲教我的《静夜思》来哄外婆开心。外婆看我背手抬头,又低头度步背诵的样子,破泣为笑。坐在一旁的外公问我谁教你的,我说是妈妈。外公诗书画俱通,深知诗中之意,他起身进屋,那晚再没说话。哦,那是两位老人在思念自己的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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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是宠爱我,对我有影响的另外一个女人。姑家在农村,算是殷实之家。家里有一个很大的果园,里面有苹果,梨,石榴,核桃,杏子,光梨和苹果就有好几种。这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农家,绝对是少有的。每到秋天,果实成熟时,姑除了给亲戚家送一些之外,会把所有的水果分成三分,一份是在外工作的表哥的,一份是比我小的表妹的,还有一份是我的。每年中秋,姑会把分好的水果指给我们:这是你哥的,不许动,这是你的,这是妹妹的。姑分得很公平,对我俨然视为己出。我们三个的水果分放在三个木箱里,各吃各的,一直能吃到过春节前后。这些年来想起己故的姑母,就会想起姑在月圆之夜,为我和表妹讲古戏的情形。虽不曾记得姑讲给我们的故事,但明月朗照,小院凉风习习,虫吟如泣,我和表妹一左一右,伏在姑腿上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最让人怀念的是那份童真与安和,今从何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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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学的东西多了,渐渐明白,每个人心中有一轮明月,有时圆,有时缺。由心而月,由月而心。喜欢“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写意,但深知这样的写意非有雅趣,而且执着不能得;喜欢“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的通透,但亦知这样的感悟,非达观且有大胸怀者不能得;“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这样凄切之词,非有真情难得。喜欢张若虚面对春、江、花、月、夜,心生“人生代代无穷己,明月年年只相似”的旷达,和作为人的自信。张若虚、王维、李白和苏轼,他们是人中龙凤,我辈当抬头仰望。且不管王维如何写意,李白如何抒怀,苏轼如何动情,张若虚如何旷达,我们用心观照自己心中的那轮明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能经常感受到明月的爽朗、宁静、安和,这便是真正的享受。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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