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花草
今人爱玩花草,古人亦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今人重在趣,而古人更多讲的是格。
古人赋予梅兰竹菊儒家道德思想。兰花专著《第一香笔记》便将兰花人格化,品位评判俨然是在把人分为三等六样。这宜于政治家的需要,宜于边缘文人的寄托,亦复宜于富家子弟的攀附。古人亦好画四君子,是因筒单好画。然极简者实为至难,如兰之寥寥几笔,却尽显功底,姑且不说标新立异,就是直曲也凸张扬妧媚,正如先秦玉蝉,少有人工却凝结毕生心血,故多数画作也只是粉饰罢了。
古人于花草诗赋:蒹葭苍苍,陶公采菊,李唐牡丹,宋人水莲,红杏出墙,海棠依旧,踏雪寻梅,凌波仙子,陌上红樱……有出于美好向往,也有人格追求。所谓追求类同梅兰竹 菊,不外乎清高,再冠以雅字。牡丹国色天香斯乃生于盛世大唐,张扬奔放迎合武氏飞扬跋扈,国人趋之若鹜,其观赏价值实不如茶花。宋人爱莲好兰,追求的是格,宋人对美学的理解在家具陶瓷中也可见一斑,以素雅著称,故鲜有养复瓣水仙的,单瓣水仙才格高。腊梅总是在国运时运不济时才被推到公众前台,抗战时期倍受追捧,成了不可或缺的抗战力量,其贡献为任何花草所不及。
富家子弟本意是玩,讲的是趣,攀附的是格。花鸟鱼虫无所不及,花盆是官窑御制,鸟笼镶珊瑚南红翡翠,还给鱼虫著书立传,美其名曰鸟笼文化、鱼虫文化,实为投官宦所好。我玩花草多年,从玩瓦葱仙人掌起,见过多次洗礼,从君子兰到五针松,从黄杨雀梅盆景到兰花罗汉松,每一波背后皆有推手,与古代富商伙同官宦为某一雅好兴风作浪搏取利益如出一辙。
中国至今尚无国花,是因不同地域不同时期对花草有不同理解,我们给了它太多的精神内涵以至还没有一种花草可以胜任。文革时期若选国花向日葵非它莫属,反腐倡亷时期选荷花应该合适,可是如果再来一个抗战,莫非要改成梅花?一个国家得有国歌,但也非得一定要有个国花,很多国家就没有,比如日本也只是把菊花定为皇家用花,并没有国花。
以前贫民种花观赏为次,多为实用,有儿歌可佐:“海棠红杏流漦灡(也叫馋澜,即口水),芍药鸡冠好做药,凤仙染红手指甲,芙蓉树皮打草鞋,木槿编藤做篱笆……”。但至少也能为清苦的生活带来一缕阳光。
现在的人住的是鸟笼般的商品房,阳台一隅弥足珍贵,阳台花草经济蕴孕而生。育种技术的进步使花草品种繁多,媒体无孔不入式的引诱和电商的便利,打造出无数空中花园,美图手机造就了无数“园艺师”与“摄影家”,朋友圈中的花草成了治疗寂寞的良药。但大家也只是无聊玩玩,昨天的芦荟便是明天的多肉,当你被台阳上的飞虫蚂蚁困挠,花大力气把花盆泥土扛走的时侯,可有多少后悔当初了。当然也有一些人会坚持下来,他们玩的是趣,享受着花草每天带来的惊喜,不计枯荣,感恩着曾经陪过的春秋冬夏,但做个有趣的人据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至于格,我不想多说了,前几年周边有些见利忘义之徒也居然养起了兰花,我就不愿再跟人家说这个字了。最后,请看好你的钱包,因为花草也惦记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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