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发觉许多原本美好的事情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比如爱情,比如理想,比如过节。有时会想,是不是随着年龄老去的,不只是皮囊,还有心灵?是不是生活下去的主要支撑,已变成了机械的责任和惯性?每念及此,就很怀念少年时代。因为可以做一些既满足皮囊又愉悦心灵,有一定惯性但不需要负责的事情。比如调皮捣蛋,。 回想年少的时光,记忆中浮现的,几乎全部是爷爷奶奶,因为父母平时都忙着劳作。我从小就跟着爷爷住,基本是爷爷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很少有机会离开爷爷的视线。 爷爷是故事大王,他给我讲自己年轻时的故事,如何被抓壮丁,如何赶着马队往宝鸡贩运陶瓷和粮食,又如何在路上和恶人打斗。爷爷年轻时也是道上有名气的人物。 进入腊月,爷爷就开始准备我的两毛钱压岁钱。而为了这钱,爷爷经常把儿子欺负的够呛。记得有一年,实在没有两毛钱,爷爷大为恼火,逼着爸爸去借了两毛钱来给我发压岁钱。而年少的我正沉浸在收到压岁钱的喜悦里,蹦跶着带着妹妹去买糖吃了,又怎会理解大人们所承担的巨大生活压力。多年后我和父亲开玩笑:“爷爷没有王位也没有矿,就算是有估计也没有儿子的份,直接给长孙了。” 父亲兄弟分家的时候我已上小学四年级,分家后就搬离了原来的窑洞。一年后我也住校了,和爷爷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但我们爷孙俩的关系却并未收到影响,每个周末,爷爷都会来家里看我,看着我吃饭睡觉,寒暑假的时候我也更喜欢去爷爷那里。 那年我上初二,爷爷病重,周末回家和爷爷坐了一会儿,就说了个好好读书,谁知这竟成了最后的遗言。再次周末回家的时候,爷爷已经去世,我年少懵懂,只是感觉爷爷睡着了。 奶奶也算是大家闺秀,永远干净利落,家教很好。她总是严格控制我的行为习惯,诸如抖腿、翻菜、吧唧嘴、乱放东西都是要挨打的。 在奶奶的眼里我长大是要干大事的,只要我进厨房捣乱,就会被用烧火棍赶出来。多年后,大事没有干成,反而在蹉跎岁月里变成了大厨,靠着记忆可以做出奶奶当年做过的各种饼了。 小时结巴,很少开口讲话,只能讲短句。如遇生气,则更是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来。清晰的记得奶奶抚摸着我的头,“这么好的娃,把娃结巴的,长大后可怎么找媳妇”。而随着年龄的变大,结巴却逐步地缓解,到后来变成了话痨一个。奶奶的梦想还是实现了,多年后,我领着媳妇回家,奶奶见到了孙子媳妇,喜上眉梢。老人家只会方言,电视里讲的话她是一句都听不懂的,但和孙媳妇的交流还是很愉悦。 大年三十的晚上,父亲,二叔会带着一家子到三叔家,给奶奶磕头拜年(爷爷奶奶和三叔一家生活),奶奶会给小孩子发糖吃。我上班后就给奶奶钱了。奶奶开心的可以喝好多白酒。 奶奶去世时我不在家,在生命的最后,不知奶奶有没有牵挂她远在他乡的长孙。 又是一年春节,二叔在成都儿子家,三叔在兰州儿子家,父亲在平凉老家,一大家子人分散在了天涯海角。仔细想来,我和二叔三叔也有七八年未曾见面了。但无论天涯海角,血脉是永远的线,大家永远是爷爷奶奶的娃。 家乡的习俗是,掌柜的(当家的男人)要给全家人给压岁钱,老人要给小孩压岁钱,成年的孩子也要给老人钱。过年的那天晚上,每个人口袋里要有钱,寓意来年吉祥安康。 每个娃,都会成为“掌柜“,伴随着成长和衰老,家庭在“掌柜”的更替中,万物生息轮回。年味淡化的今天,“过年“依旧是一年最重要的日子,我们依旧要敬畏神灵,缅怀先人,思念故人,珍惜眼前人。
文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