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得知祖父患的是高血压引起的脑溢血，目前没什么危险，母亲的眉头才舒缓了下来，起码祖父不会马上离去，这给了母亲一点点的宽慰。
　　
　　我有这样一位母亲！
　　小的时候，父亲常去外跑车，身体常吃不消，为了照顾父亲，母亲去给爸爸跟车。而把我送到了城里的姨姨家。
　　没日没夜的跟车，没把父亲养胖。母亲却日渐消瘦起来，父亲多次劝说，母亲还是执意不回。虽说是农村，但是我家的地不是承包给了别人，就是种些小麦、玉米、草药等不需要人过多照顾的庄稼，可以说母亲在家还是比较轻闲的，唯一让她牵挂的就是在外奔波的父亲和一个调皮的孩子。终于一天，过度劳累，母亲吃不消，得了重感冒，父亲把母亲送回了家。
　　病好以后，母亲没有再提跟车，为了让我安心学习，也没有把我接回去农村。只身一个人扛起了家里的农活：收回出租的农田，改粮食作物为经济作物，虽然很累，但是很能赚钱。
　　夏日的早上，时常是天刚蒙蒙亮，就可以从屋外的小路上看见屋内蜡黄色的灯光，听见穿鞋、整理衣服的声音，通常母亲是不刷牙、不洗脸的，而且不打扫房间，有时甚至把毛巾被甩在床上。满屋子时常弥漫着脚臭、尿酸和尘土混杂的味道，那是一种只有在农村的土炕上快要死去的人身体上才会散发出来的特有的怪味。
　　那时候，家里并没有多余的零食。去地里的时候母亲总是顺路去村里的十字路口买个饼子，有时在口袋里揣一两个鸡蛋，这是母亲烧水的时候特意放在锅里的，要是母亲不用热水洗脚、洗脸或是不喝热水，那白天可就没有鸡蛋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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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坚韧的村妇
　　母亲来看我的次数很少。记忆中的那段时间，母亲总是披着那件黑色的皮夹克，穿着皱皱的黑皮靴，裤子到是时常换。母亲来时，照例带些自己种的菜和一些我早已不稀罕的食品和玩具。
　　小学毕业后，我选择了离家最近的一所中学就读，因此可以时不时地回家看看母亲。交通不便，时常走着回家，但我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第一次回家没有给母亲事先打招呼，家里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么完美，显得凌乱不堪。见我回来了，母亲先是嗔怪我“不呆在学校，好好学习，瞎跑什么跑”。接着便一边问寒问暖，一边快速地挥动着娴熟的双手整理着满屋子的零碎。
　　在城里待惯了的我极看不惯家里的肮脏和土气，吃不惯母亲做的不卫生的饭菜，虽然很精致，我一般是强忍着吃下去的，露出的生厌的表情，疼在母亲的心里，是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然而无论怎样母亲总是装作若无其事，一个劲地往嘴里扒饭。
　　妈妈，我爱你！
　　每当下雨的时候，村落的道路很是泥泞，一场雨中的经历彻底改变了我对母亲的看法。
　　依稀记得那段时间连续下着小雨，我推着垃圾车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突然撇在外面的轮子陷入了三轮车压出来的一条深深沟痕里。由于垃圾过重，且垃圾车的轮子是爸爸用自行车轮改装下来的，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早已锈迹斑斑。车子失去了重心，我一用力，把陷入沟壑的轮子给折弯了，无奈我只好拿起铁锹一趟一趟地把垃圾运到了几百米开外的山沟里。
　　从家里出来找我的母亲看着我浑身湿淋淋的狼狈的样，嗔怪两句，接着两手一抬，把满满一车的垃圾颠在了路上，可能是又感到自己的行为太过卑劣，于是从我的手中一把夺过铁锹，把垃圾折到了写着“禁止倒垃圾”的墙角。
　　透过细碎的雨幕，看着母亲矮小的身体，暗黄而松弛的皮肤，摊开的胸衣，耷拉的乳房，粗糙、短小、干裂的手，再加上被打湿的凌乱的头发和卑劣的行径，使我禁不住地喊出了老师常教我们的“高尚品德”。母亲看了我两下，嘴里不知道在咕噜些什么，进而继续我行我素。
　　啊，真令人汗颜！我默默地站在那里缓缓地摇着头，又气又急，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因为我不敢相信，弯腰吃力地进行着她那所谓的文明举止的糟女人就是我的母亲。
　　倒腾完垃圾后，母亲把铁锹塞到我的怀里，然后躬着身子，两手吃力地把车子从浑浊的泥水中拖出来，一颠一颠的在细雨中模糊起来，渐渐地消逝在一团雾朦胧的灰白色的死气中。
　　只有铁锹摩擦地面的“噌噌”声和雨水“哗哗”的声音伴着我回家。
　　回家后看见母亲一身干净漂亮衣服，正坐在正对门的方向端着碗，头也不抬地直往嘴里扒饭，不时地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我扔下铁锹，夺过母亲手中的饭碗高高的举起，重重摔在水泥地上，饭汤、碎面条随着青瓷碗破碎洒落一地。
　　“你不是的妈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妈妈”，她的一巴掌重重的甩在了我的脸上，我顺势撇过脸，左手摸摸红扑扑的脸，感觉热辣辣的。我一边剧烈地喘着粗气，一边斜眼鄙视着母亲微微颤动的面孔，右手倔倔地打开了母亲伸过来抚摸我脸的手。
　　我提着书包狠命地瞥了母亲一眼，然后向雨中冲去。待母亲回过神来，我早已躲在了一堆蝴蝶砖后的屋檐下，抱着腿在墙角哭泣，嘴里还不停地嗔怪着、谩骂着，全然不顾母亲斯喊声：“明明...明明....”
　　“哗……哗”的雨声，把我从幻觉中惊醒，我看见家里的餐桌上只有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却不见母亲的身影。后来才得知原来是母亲回家给我先盛了碗放在桌上，随后推着车子向村头唯一的修理铺走去，然后把堆在墙角落垃圾转运到了垃圾沟里。
　　看着母亲浑身湿漉漉的，靴子里还不时地转出浑浊的泥水。我使出我全部的真诚小声的说：“妈妈，我爱你”，但又觉得很尴尬，紧接着很老妈子气的说道：“妈，也不说一声，赶快洗洗，换换衣服”。妈妈看着我，微微一笑。
　　爱的回报
　　生意不景气，父亲又在外面出了场意外，总体下来不仅没有赚钱，还赔了不少，欠了一屁股的债回来了，父亲为此很是内疚。
　　父亲在家里开了一间农用三轮车修理店面，赚点外快，时不时地帮母亲去地里干活，回到家后，一身疲惫的母亲，还被满是抱怨得父亲换来换去的，去做这、做那的。虽然父亲活相对轻松得多，但是母亲却毫无怨言，洗衣、做饭、洗碗都是母亲一个人的事情，也就在母亲生病的时候父亲才干上两把。有时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最多也只是信誓旦旦地向母亲承诺：“洗碗我全包了”，母亲也只是淡淡地夸奖我的一两句。
　　由于长年的劳累母亲接二连三的生病:面部神经麻痹、颈椎骨刺，尤其是后者时常让母亲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深夜，更别说繁重的农活。
　　父亲很是心疼，带母亲去看了很多的医生，还专门学了几天的按摩，每天坚持给母亲按摩，按的母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以后干活悠着点，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父亲责怪道。
　　家里的农活并没有因为父亲的回家而减少，反而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母亲的年龄也越来越大，身体大不如以前。父亲多次要给母亲雇佣一个帮手，但是都被母亲拒绝了，在父亲一再坚持下，母亲最终同意只在农忙的时候，雇用几个人。虽然如此，母亲还是时常抱怨父亲不懂得过日子就知道乱花钱。
　　其实过惯了穷日子的母亲，是不敢奢望用金钱换来的舒服，哪怕是一分钟。我的思想虽然开放的很，很喜欢追求时尚，但还是被母亲对自己的“自私”所感动，花钱也收敛了很多，这件事让我在金钱观上受益非浅。
　　深夜噩耗
　　前不久，深夜里从地狱里传来的令人发毛的电话铃惊醒了熟睡中的母亲，“芳芳，你爸爸刚才瘫倒在地上，现在正在人民医院，恐怕是快不行，你快来一下看着你爸爸”。
　　母亲扔下电话，一把推醒熟睡中的父亲。
　　一夜的忙碌，熬夜熬惯了的母亲看起来是那么的憔悴，我知道母亲并不是因为劳累过度，而是因为心里太疲惫了。
　　得知祖父患的是高血压引起的脑溢血，目前没什么危险，母亲的眉头才舒缓了下来，起码祖父不会马上离去，这给了母亲一点点的宽慰。
　　祖父一昏迷就是几个星期，吃、喝、拉、撒重任全都落在了母亲、姨姨和舅舅得肩上，面对无微不至的照顾，祖父我还是躺在病床上，有时会时不时地挣扎，但那也是无意识的。母亲却像对待小时候的我一样去安慰祖父：喂他吃、喂他喝、陪他睡、给他讲故事。
　　当我去看祖父的时，分明摆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只有几十斤的躯壳，我当时心里觉很不是滋味，但并不是伤心。那种感觉像是看到了病死街角的乞丐一样，有的只是怜悯，“可能是由于生疏的原因吧！”我这样宽慰自己。
　　离开医院的时候已是午后，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是立冬，风不大，伴着小雨。我自行车起得很慢，但是刺骨的寒风还是扯得我的鼻子酸酸的，飞驰的汽车在我的眼前立刻变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