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的春天,我18岁。此篇送给所有正在老去的亲人。
——2014-4-5
我提笔的时候,正是大家都悄然入睡的黑夜,恰好在这黑夜里,,默默淌出我的泪来.在迅速成长的岁月里,我也依稀看到岁月正在侵蚀父亲的容颜.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匆匆时光还尚未溜走十年的光阴,我们却已经对生死两茫有了更深的体会,我们无法忘记那些充满恩情的日子,也不知道亲人是否生活在另一个世界,是否过上了真正称心如意的生活,是否无饥无寒无憾。我们都不知道是不是有这样一个时空收留我们所爱的人,安抚我们诚挚的心。
但是我们都希望,存在这样的一个世界,继续我们未完成的生活与未割舍的牵挂。
楼前的花开了,也在这样一个季节里,我推着我奶奶看那医院楼下里的月季花,那时她只有稀稀的短发茬,新生的发根都是白的。
她对我最真挚的爱,我懂得太晚了点。然而已故的人却永远不会了解活着的人对她的怀念了,正如我与她,我的顿悟和悔恨总是在消逝的日子里越发突兀迟钝,我没有补偿给她对我浓情的爱的十分之一,这却也是千真万确。
时间悄无声息的从我们身上大踏步的跨过,在这种静默里,许多人双鬓斑白,也早有许多人早已银发苍苍。我想现在田野里的生命正茁壮,陪伴那些地下寂寞的生命和灵魂。
很多天之前我爸爸对我说,希望我可以替他为我奶奶写一篇纪念的文章。因为他总是梦到我奶奶对他哭诉:“我过的难啊,你爹早早死去,又没有人搭理,生活的可怜哟!”我爸爸醒来后,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奶奶,叹口气,对我说自己就该跟她去了。我回到里屋,眼泪涟涟。
这一篇文章其实也是在弥补我童子无知之时不懂珍惜的过错,安慰我爸爸。在最后的时光里,他已经尽了一切气力回报母亲恩情,人生应当无憾罢。我们都是站在时光里把感情藏在内心的人,事实上我敏感又内敛,无法与人群自如的往来,然而上天赋予我另外的能力,记忆和感恩的能力。
闭上眼,我仍然能看到我奶奶年轻时抽烟的样子,一遍又一遍的抚摸木头椅子的样子,咀嚼姜片的样子,烙油饼的样子。
在那大盆子里给我洗澡的时候,清晨给我擦屁股的时候,仿佛就是昨天的时间闸。我被蚊虫叮咬给我擦酒精,睡觉前在硬枕头上摁出一个低处……很多事情不知不觉成为我的习惯,伴随如今。
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大姨来齐河常住,我就不似以前频繁的去我奶奶家吃饭,忽略了那种等待我的温暖。
可是,有一天她颤巍巍的出现在我家楼下,叫我下楼,我跑下楼一看,她捂着用笼布包的严严实实的一兜子东西,看见我以后,她的眼泪就顺着皱皱巴巴的脸流下来了,她就拿着那种过去酒店常给的印着字的破手绢开始擦泪,她说:“俺想你啊,妮儿……”
然后她催促着我赶紧上楼,说包子凉了不好吃,我在楼道里咬着嘴唇淌眼泪。这句话不管过去多少年,我都不会忘记,永远不会。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是想,可是她再也不会出现,永远不会了。
我在楼道里哭的稀里哗啦,没有说一句话。那个时候她已经七十多岁了啊,爬那几层楼送一盘包子,只为看一眼孙女。所以没有人能够懂得深藏在我心里的只属于我奶奶的泪水和爱。
有很多事情是不能够忘怀的,好像就是昨天的事情,今天却怎么也没办法找到了。那些其中的感情只能让我们默默接受再反复咀嚼。
在奶奶临终的时候,我对死亡还没有概念。我也没有大哭一场,当时我就是不能把我的怀念都哭出来,没有好好送她。她去世之后,我只梦见过她一次,整个梦都是闪闪发光的。她说她没死,我哭着去抱她,她一把推开我,不肯原谅我。我就醒了,再也没有梦见过她,可能我是在心里一直都觉得我对不起她吧。
光辉岁月里唱,年月把拥有变成失去。
我看着大人们衰老,年轻人发胖,小孩子奔跑,大家都不堪重负。
一天晚上,我从舅舅家离开,对我妈感叹舅舅突然老了这么多,我爸爸还不老。在那模模糊糊的月光,我妈在阴影里,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是等你长大,还不能老。你长成你姐姐这个年纪,就该老了……”霎时间泪如雨下。
懂得珍惜早已是最大的不易,且行且珍惜,年月自当珍重。
2014.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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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可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