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母亲的日子

        母亲去世已快三年了。

        在这三年里，痛感失去母亲的孤独与无助。常常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跟着母亲去赶集，而一转眼再也找不见母亲了。这种感觉笼罩着我，挥之不去。迷茫了我的岁月，迷离了我的视野。

        也因此常常回想起陪母亲的日子，那是一种别样的幸福，我以为。

        母亲不喜欢待在家里，特别是不喜欢住楼房。因而即便在她八十五岁的时候，每天的下午，都还要陪着她去十字路口的树阴下坐着。那里有一群的老人，还有推车里坐着的小孩子。她不与人交谈，只是静静地坐着。快该做饭了，我就跟母亲请假:"娘，你在这儿坐着，我去买几个馒头。"娘总是看我一眼，然后缓缓地说，"去吧!"我就大步流里地去东边小超市买馒头并急着赶回来。我怕母亲有意外的不适。

        回来以后，再稍停一会，我就和母亲回家去。我搀着她过了马路，她就不让搀了，要自己走。我则拿着马扎，紧跟在她身后。该上楼了，我要搀她，她还是不让。自己用左手扶着木兰木干，趁着劲，一级一级地走上六楼。她中间竞不用休息，而我则紧紧跟着她，并张开双臂护着她，以防万一。

        回到家，我照例给母亲拿一支雪糕吃。她喜欢吃，而且身体吃得消。通常给她拿绿豆的，消暑解渴。现在想来，这应该是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你养我长大，我陪你变老。不就是这样吗？

        可是母亲在八十六岁那年的夏天，得了病。脑梗并落下了痴呆的痕迹。但她有时还是比较清醒的。我常常提问她，以期延缓她大脑的衰退。常常问她:"你有几个孩子？”母亲总是把头一搖一颤，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然后说:"有三四个孩子。"其实是三个。

         最让人无语的是，母亲已根本不认识我们。于是我就告诉她:"你有三个孩子。我是你的三孩子，我叫贵玉。”她就喃喃地重复着:"三孩与，叫贵玉。"我再问她:"记住了没有？我叫啥？"不知道。″这样的场面像散落的珠子，闪闪地散落在陪母亲的日子里。

        得病的母亲行走不便了，我就背着母亲上下楼。终于有一天，背上的母亲一点也不知趁劲了，她不会再用手拢着我的脖子。我只能以九十度的姿势把母亲背上去。而最后的一次上楼，我是把母亲抱上去的，姿势像抱两三岁的孩子。

        在此期间，我尽可能让母亲不感到孤独。

        2014年和2015年的元宵节，我与大哥，妹妹带着母亲一起去看花灯。

       我也曾在2015年的阳春三月开着电三轮带着母亲去淇河看樱花。沿途尽是黄得发亮的油菜花，香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花丛中蜜蜂嘤嘤，蝴蝶翩翩。路旁还有紫色的碧桃花，浅粉色的桃花。电三轮的好处在于能与大自然亲密接触。我在车厢上专门放了一个把椅腿卸了的沙发椅，俗称老板椅。让母亲坐上去，然后把一床厚被子放在靠背前母亲身后。再在母亲前边盖一床薄被子，以防着凉。就这样，我带着母亲，沐浴着骀荡春风，在最美的烟花三月，走走，停停，看看，徜徉在春光里。

        我也曾在夏日的黄昏，陪母亲静坐在客厅中。我问母亲:“给您放个戏听，中不中？”“中"她说。于是我就用笔记本给母亲放了她以前最喜欢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蓝瑞莲打水》的视频。趁母亲静静听戏的间隙，我打开窗子，拿着相机向西望，拍下了最美的晚霞。在相册里，我命名为《母亲与天空》。啊，母亲，就是我绚丽的天空！

        陪母亲的日子，我学会了做她喜欢吃的拉面，疙瘩汤。还按照网上介绍的方法学会了炖鸡蛋。而喂母亲吃饭，则是我程式化的工作。从中我获得了一个经验，再烫的饭吹三口就不烫了。因为每顿饭，我都是先喂母亲吃的。我知道这是一份孝敬，头碗饭。这是母亲言传身教于我的。

       又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了。又是樱花最美的季节。我总想写些什么来怀念我母亲，于是就信笔写下了以上文字。

        母亲，今生已不能再陪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