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家十七年了,今天第一次去买大米。
来到粮店,左看右看,各种品牌的大米却没有一种被我看上的。店主以为我嫌米贵,直截了当地问我:“你要贵的还是便宜的,”
我说:“我既不要最贵的,也不要最便宜的,我要最好的。”
店主很纳闷,好奇地问我:“那种米什么牌子?”
“没有牌子。”我说道。
面对粮店里各种各样的大米,我没有一点兴趣。自从结婚后,我们一直吃父母自己种的水稻。稻子收割后,父母把颗粒饱满的黄灿灿的稻子碾成米,然后母亲再仔细地进行深加工:簸出稻糠,检出小石子,碎米粒和未脱皮的稻粒。一袋子五十斤的大米母亲要花上大半天的时间去拾掇,直到母亲放心了,才叫父亲把米装在洗得雪白的编织袋子里。
第二天父母早早起床,用架子车把米拉到村口,等待进城的班车。远远地看见车来了,父母把米袋子抬在手里,车还没有停稳,就赶快往车上挤。而城乡班车往往较小,坐车的人却很多,人米很难同时上车。于是父亲先挤上车,母亲抱起五十斤米吃力地递给父亲。父亲先不管有没有座位,只要人和大米上车了,心里就踏实了。车远远地开走了,直到看不见,母亲才拉着架子车回家。
一路颠簸,父亲来到了城里。下了班车,父亲花两块钱坐个电动三轮车,把米拉到我家楼下,再一步一步背上楼。十几年如一日,父亲都是这样。后来有了出租车,父亲打的到小区门口。小区里规定不让出租车进,父亲就背着五十斤大米,绕过好几栋楼,才到我家楼下,再背上楼。
每次父亲来给我送大米,我心里都不好受,劝他不要送了,父亲说:“咱家米香,只要我跟你妈种着水稻,你们就吃新鲜米。”
每当米快要吃完了,父亲就给我送来了,十分准时。有一次,我正在上班,母亲打来电话问我是不是没有米了。我心里一惊,米柜子里确实没有几斤米了。我问母亲怎样知道的?母亲说:“我跟你爸会算呢。”听完母亲的话,我的眼泪唰地就流下来了。
风风雨雨十几年,我自己的女儿都十六了,我们从来没有买过一斤大米。最近这几年,我们心疼父母,不让他俩再种地,把所有的地都承包了出去。每到秋收时,承包人给父母拉来几百斤水稻。父亲碾好米,母亲捡干净。要么父亲给我们送来要么我们回家时带上来。
父母不仅时常给我送来大米,家里水果下来了,也要送上来。苹果收了,父亲从小商店里要几个结实的纸箱子,母亲把个大的,颜色好的富士苹果装进在箱子里。
至今仍让我自责的是,前年的金秋十月,大妹打电话说父亲拉苹果时不小心把头碰破了。心急如焚的我和小妹驱车急忙往家里赶。一路上我心里七上八下,很是担心。恨不得插翅飞往家里。几十公里的路我觉得是那样的漫长。
进了家门,看见父亲头上缠着白纱布,正在往车上装苹果。每年这个时候,父亲很是高兴,苹果丰收,妹妹联系好单位的车来家里拉苹果。再不像十年前父亲赶着毛驴车去城里卖苹果了。一大卡车把几亩地的苹果都拉走了。我看着忙碌的父母,心里隐隐作痛。如今父母不种果园,我们也有能力让父母好好安享晚年。可是父母执意要种果园,说是我们姐弟五个能吃上好苹果。
傍晚,一大卡车的苹果装完了。我对父亲说我明天请假不上班,呆在家里陪他们,我担心父亲头上的伤。可是父亲坚决不答应,说工作是最大的事,其余都是小事。院子里架子车上父亲已经为我们姊妹三个装好了三大袋子苹果,又给我装了一大袋子大米。此时的我,泪如泉涌,当着父母的面我把满眼满眶的泪硬是逼了回去。晚饭后,父亲拉着一架车的苹果和大米,拉到村口,装在小妹妹的车上,车开了,父母挥手跟我们再见,我看着父母的眼光追随着远去的车,心里很疼很疼。
如今小弟接父母去西安享福,我从家里拿来的米吃完了,我只好去粮店里买,可是,粮店里永远没有我心中最贵的大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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