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枕了。”我说。 “待会吃完饭,用擀面杖擀七下就好。”岳母立即有了解决方案。 “擀的时候,要憋住一口气。”岳父跟着补充。妻一旁微笑不语。看样子,她小时候也没少使用过老妈的偏方。 “我去推拿。”一撂下筷子,我出门径直去了。背后留下一双白眼。 母亲也有很多偏方,来应对家人身体出现的各种状况。小学毕业后,母亲跟着当地很有名气的赤脚医生学了几年,直到十八岁时患脑膜炎,烧坏了听神经、成了聋子。母亲的偏方大多是那个时候学来的。每年她都执著地收集各种草药,晾晒好、收藏起来,可以自用、推荐给亲邻或者有人慕名来寻。 母亲的偏方还真不少。比如:鸡胗内壁,晒干、磨成粉,用水冲服,可以治小儿积食;用姜片压在小儿大牙根处,可以治疗疳积;花蜘蛛可以止咳、土鳖虫可以消肿接骨,椿树籽、黄鳝血、鸡冠花等等各有妙用。 身体哪个地方割破了,用一把揉烂的刺芽菜(老家称刺刺芽)敷上,血一会儿就可以止住。这种草在乡下随处可见,绿油油的叶子一圈满是大的锯齿小的尖刺,牲畜一般不愿触碰。小时经常到田野里割牛草,割破手是经常的事,刺芽菜就成了止血的良药,真的很管用。 老土屋角落里,积满浮灰的蜘蛛网也可以用来止血。一次,我沿着斜靠在土屋山墙的耙想爬到屋顶上去,耙被踩翻了,人跌落下来。大拇指粗的耙齿直插入大腿丫里,一个黑黑的血洞。母亲马上钻进土屋,抓了一把蜘蛛网,赶紧敷在我大腿根上,又撕了块棉布裹好。伤口只出了一点血,没多久,我又活蹦乱跳了。现在回想,也不知道是蜘蛛网真的有用,还是我的命硬。 依母亲说法,唾沫是可以消炎的。尤其是脖子、胳肢窝、大腿丫里淋巴结肿大时,半夜里睡醒,吐几口唾沫,往肿痛处涂抹、揉搓,没几天就能消肿。小时候,我也做过这样的治疗。时间太久,已经无法记起当时的治疗效果。 也有的偏方确定没有效果。小学五年级时,我小腿长了一个小脓疖,忍不住痒,抠破了,引发严重感染。半截腿肿得发亮、皮肤溃烂,只能用一条腿跳着走。后来,连走路也不能了,哥哥每天背着我上学。自然是去乡里医院看过的,那些白大褂开的药并不管用。母亲先是找来我的一条旧裤子,剪下裤脚,烧成粉、加入香油调成糊状,涂抹患处——无效;后又每天到村头采集来一小筐梓树叶,洗干净了,用高锰酸钾药水洗净患处,层层叠叠敷上树叶,感觉凉凉的——还是无效。再后来,从邻乡的一个老中医那里开了三副汤药,从后村兽医那里弄来一小包白色粉末外敷。终于好了。 到现在,母亲仍坚持收集她认为有用的宝贝。有一年到我这里来,还带了一捆,说是给媳妇用的。母亲知道我常年伏案工作,颈椎不好,也给我找来了法子,“用老房子的土坯,烧肉汤浇在上面,用布包好,枕头,管用的。你舅舅偏头疼,就是这么治好的。”我不置可否,最终没有接受她的建议。其实,儿女们长大后,就没有谁使用她的偏方。只有一些婶子大娘辈的,还有时会找过来。去年,父亲得了膀胱癌,在上海治病期间,母亲陪伴他。这次,母亲没有提到偏方…… 去年十二月底,父亲母亲难抑回家的渴望,我无法强留,最终任由他们回去了。母亲生病不喜欢去医院,要么唱唱基督圣歌,要么用她的偏方处理。她笃信主和偏方可以保护身体健康。 母亲耳聋,无法给她打电话聊天,我只能常在心里默念:娘,您在老家还好吗? 赞 (散文编辑:可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