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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离开我们已是第二个七天，十多天里，我每天面带微笑面对每个认识与不认识的人，每天尽量保持平静的心情做自己该做的事，夜晚来临，强制自己不去想母亲，静静入睡。这是母亲的愿望。母亲生前最不愿的就是孩子们对她的牵挂，她觉得这样内心会很歉疚，因为牵挂，自己就成孩子们的负担了，因此，每次和她通话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总是：“我很好，不要牵挂我哈，你们开心了，我就最高兴”。她想用自己的坚强与独立实践一个老人对孩子深情的爱。这份爱很深沉，很无私，很决绝，很心痛。
善良是母亲深入骨髓的本性，她对任何人任何事一定是先有他人再有自我，甚至常常无我，能给予他人帮助是她最大的快乐！比如饭菜少了，她一定忙里忙外很自然的说：“哎，我上顿估计多吃了点，一点不饿，我只吃一点点，你们别给我多添哈”。如果有朋友需要一样东西，又正好是她有的，她一定说：“我有，你拿去吧，我正好用不着”。如果有人需要她帮忙，她从不犹豫，做到最好。就是在病危其间，她都还惦记着她的莲友需要的音乐是否已拿到，是否没问题。自己有好吃的，一定想到自己惦记的朋友或亲人是否有，如果没有，她一定不会独自分享，想尽办法和大家一起分享。去年重病住院手术，为了不让她的朋友担心和牵挂，她让我专门打电话告诉他们她在成都玩，不用担心。
母亲很有孝心、很独立，很坚强。母亲和父亲结婚后，父亲长期在外，家里主要是她一人担当，当时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生活很艰难，家里有两个姐姐，还有一个裹小脚的奶奶，为了不让一家人饿死，她拼命的劳动，分得一点米粮自己不吃，全部给了奶奶和孩子，自己就着野菜充饥。母亲很聪敏灵巧，有时劳动时会有一些小收获，比如黄鳝鱼鳅之类的，她便如获至宝，拿回家让奶奶在灰笼上烤着吃。正因为如此，奶奶躲过了国家最困难的三年，活到了79岁。她常教育我们，一定要把对方的父母当自己的父母一样爱，甚至还要更爱才行，因此，只要给她买什么东西，她首先问的是对方的父母有没有，如果没有，她不要。有好吃的给她，也一定叫我们分一半给对方父母才会吃。叫她外出去玩，如果对方的父母没去，她一般不去，就是去了，也不是很开心。
母亲的独立与坚强也许是生活所迫日积月累形成，她的过于独立与坚强有时候让我们做子女的常感歉疚，母亲今年五月底病情加重，到六月，穿衣和生活自理逐渐开始困难，但她为了不让我们担心，总是掩藏自己的无能为力，不给我们讲，不愿子女为她担心，就连尽心照顾她的大姐有时候也被骗。六月初的一个晚上，姐起来上厕所，发现她屋子的灯亮着，于是进去，只见她正在换衣服（因为不便，上厕所时弄湿了裤子），手很无力，穿了很久都没穿上，姐马上过去帮她，但她就是不要姐帮忙，她抖抖嗦嗦的穿了很久，最后还是在姐的帮助下穿上。姐帮她穿上后，她却说了一句更让人心痛的话，她说：“昨天我穿衣服虽然用了一个多小时，但我还是穿上了，我不自己动动，今后就再动不了啦。你们不要太迁就我，太照顾我哈，要不然我今后会动不了的”。发现母亲身体的不适后，我们开始更用心的想帮她，但她总拒绝，记得前几周的一个晚上，母亲想洗澡，我和大姐都想帮她一下，又是拿衣服又是帮助调水温，但她却生气地说，“你们出去走走，出去玩，别这样，要不我会很难受”！见她生气，我们只好假装走开。我让大姐出去，自己躲在客厅的一角。那天下雨，其实姐姐也没真走，就在大门外，还是想如果母亲需要帮助时我们能帮帮她。因为母亲的病已转移到头部，手脚开始有些不灵活了，母亲在浴室没呆多久，一会，听到开门声，我马上跑过去，母亲说洗完了，我一看，只见她衣服穿得歪歪扭扭，头上的洗发液都没有冲洗，我说你头发怎么没冲洗啊？她却说洗了。母亲是很讲究的一个女性，什么时候衣服都是整整洁洁，头发干干净净的，可以想象她是多么的无能为力了。就是这样，她也不想麻烦孩子们，她总说“我行，你们惯着我，我今后就真动不了啦”。母亲得的是医学上至今为止还没有办法可以治愈的绝症，但我们没有告诉她，因为我们担心再坚强的人也会有顾虑，会有担心，这样对她的身体无益，我们希望她没有心理负担多活些时日，因此一直隐瞒着她，直到去世的前一天大姐才告诉了她。
母亲年轻时因过渡劳累，加上生活条件艰辛，因此留下腿痛和眼睛不好的毛病，长期腿痛，有时痛得整夜睡不着，走路都困难，为了不让我们担心，她从不告诉我们，和我们一起总是无事的模样，笑咪咪的，从没听她哼过一声，实在忍不住，她会闭上眼睛躺一会，躺在床上如果见晚辈们来了，也是面带微笑和我们说话，和孙辈们愉快拍照，那份坚韧，我想一般人真是难以做到。记得有次过马路，我扶着她走，才发现她走路好慢，好沉，她使劲想跟上我，但我明显感觉到了她步伐的沉重。今年端午节前后，母亲的病开始恶化，先是头部疼痛，然后是腰和肩颈、手臂，但她一样坚持每天散步，每天和朋友们聚会，像一个十分健康的人，“六一”节后的一天，我发现她提包的手似乎很无力，面色也有些苍白，在一再追问下，她才说最近的确很无力，并且不是一两天了，为了让她可以继续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我连夜给她缝制了一个可以背在肩上的包，她很开心，第二天就背上包和朋友们一起了，但仅仅背了一天，就再也没背过。
自从父亲走后，念佛就成了母亲的绝大部分精神支柱，她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默读经书上，还叫我帮她印过不少经文，她每天上午、下午、晚上都会用二至三个小时时间潜心念佛，因此生活很充实。因为念佛，母亲结识了很多有缘的莲友，他们都爱她，信任她，愿意和她做朋友，他们互相关心帮助，心灵上互相给予慰藉，也共同帮助过不少需要帮助的人。因为念佛，母亲把生死看得很明白，很轻松。她常给我们说，离开这个世界，不是死，是到另一个一样美好的世界去了，是件开心的事，因此，如果有一天她离开我们，我们一定不能哭，要开开心心的为她送行。在她临终前，她的莲友们不约而同都在同一个时间来看她，也许这就是缘吧，深厚情谊结下的内心相通缘，他们给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你要早日康复”，而是“我们是来欢送你的！”听起来愉快的一句话却好残酷，好心酸，但母亲在昏迷当中露出的却是微笑，她听懂了只有他们才能听懂的那份别样的祝福。
2016年7月5日
作者：阳海蓉（四川省眉山市第一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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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