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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年,颠扑在心尖上的幸福

时间:2017-04-24 21:23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周球锡点击:
        
  (在中国母亲节——农历四月二日——到来之际,谨以此文献给我亲爱的母亲,以及世界上其他所有仁爱的女性,祝她们健康平安,快乐长寿。)
  每每听邻里抱怨“娘肚里有儿,儿肚里没娘”,我就如芒刺在背,愧疚与惶恐便洪水般泛滥而起。我想起了自己苦命的母亲。我不止一次地问,这声声抱怨,字字叹息,透析出的,是人世的宿命?还是尘世的悲哀?
  一
  五年前的正月初二晚上,老家兄弟来电说:母亲最近老是胸闷,在卫生院看过,也吃了药,就是不见好。她很难受,想到县医院来看看。惊愕之余,我赶紧应承,那就抓紧送来吧。
  第二天一大早,二个兄弟就把母亲送了过来。见到母亲,我着实吓了一跳。早已松弛的脸绷得像鼓面;颧骨上坚守着青春一直不肯背弃的那两团小红润,已被周边的蜡黄侵蚀得无影无踪;额峰上岁月冲刷的沟壑又添了几道,纵横交错,犹如丹青妙笔皴出的迭岭;没了牙的面颌褶皱得如同风干的茄皮,一门心思地往里凹陷,看上去,仿佛戴着一张不匹配的面具;那双深陷的眼睛里,迷离出分辨不清的神色,有痛楚,有焦虑,有希望,也有迷茫
  我想,这一回,母亲一定病得不轻,心里一酸,眼里不由自主地沁出了两行热泪,慢慢地渗入我的嘴角,又酸又涩。
  经检查,医生确诊为“房颤”,“完全性左束支传导阻滞”,并立即给我们下达了“病危通知书”。联想到心电图检查结果上打印的“心房率580次/分”的数字,我急切地问熟识的医生:“很严重吗?”医生向我点了点头。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里不由感叹着生命的无常。母亲含辛茹苦操劳一生,等到儿女成人,已是年届古稀,本应身轻气闲,安享几年清福,苍天却如此不济,又要添个毛病来折腾。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儿。
  不知是苍天有眼,还是母亲命不该如此,经过医生的精心治疗,第二天,母亲的心房率下降了一半,之前的胸闷气短逐渐缓解。伴随着心率的缓和,母亲的精神气儿也开始恢复,脸上层叠的沟壑,仿佛经过熨烫的衣服皱褶,渐渐舒坦开来。
  可是,第二天,谁也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母亲说,她要出院。
  我心里“咯噔”一下,疑心她是不是意识到了什么,决定放弃治疗。
  可是,她却说:“我好得差不多了。老二的儿子不是初六结婚吗,家里缺人手,你们都跟我回去帮帮他。”
  经向医生咨询,得知母亲这种状况非常危险,我们坚决不同意。
  勉强继续住了二天,经不住母亲的苦苦纠缠,看看她的心房率确实基本恢复到正常,精神也爽朗多了,我们只好开了几天后续治疗的药,给她办理了出院手续,考虑着,如果复发,立马把她送回来。
  在老家,趁身边没人,母亲问我:“这回看病花了多少钱?是谁垫出的,告诉老大,你们几兄弟平摊吧。”
  我心里一紧,嗔她一眼,说:“妈,你人都那样了,还惦记着钱!现在政策好,有医保,住院都有报销的,花不了几个钱。”
  那年,母亲75岁。
  二
  坚忍的母亲第一次向乖戾的命运屈服了,而且,这一屈服,就住进了县医院——在她的潜意识里,乡下人,除非得了久治不愈的疑难杂症或危急重病,是不会轻易进县医院的。我知道,做出这个妥协,母亲一定经过了一番十分痛苦的挣扎。
  母亲来到我们周家,可谓历尽了人间的苦难与痛楚。然而,正是这难以想象的苦难与痛楚,把柔弱的母亲历练成了一根坚强的支柱。
  1950年,母亲18岁。就在那年,瘦弱的她嫁给了身为长子长孙的我父亲。那时,我爷爷已谢世二年,搁下的是一串接踵而至的责任:赡养51岁的奶奶,64岁的曾祖父、曾祖母,以及年届93岁的玄祖父,抚养最小年仅9岁的五个尚未成年的弟妹。在那满目疮痍,百废待兴的饥荒岁月,可以想见,这是一份怎样的担当,承受这份担当,需要付出怎样的艰辛和毅力!
  在这泰山般的重压面前,母亲没有屈服。母亲凭着一颗博大的爱心,一股顽强的毅力,用她稚嫩的肩膀,默默地协助父亲挑起了那份重担。在她的悉心照料下,我的祖辈得以毫无遗憾地颐养天年,玄祖父延生95岁高龄,曾祖父和曾祖母也分别享年73岁和84岁,祖母享年60岁。母亲虽然斗大的字不识一升,却深知文化对于一个男人安身立命的意义,全力支持父亲培养三个弟弟,将一个叔叔培养成了我村第一个大学生,并顺利解决了另二个叔叔的工作。与此同时,母亲还要生育教读我们兄弟姊妹七人!试想,如果没有戴天履地的仁厚与任劳任怨的坚忍,这份担当如何了得?
  有人说,上帝在关闭一扇门的同时,一定会为你开启另一扇窗。可是,不知是为了检验母亲的善良,还是要摧毁母亲的意志,多舛的命运如恶鬼般再三眷顾了我母亲:
  1961年,29岁的母亲失去了出生才几个月的第三个儿子,她强忍住内心的伤心与痛楚,擦干泪,操起农具又下地去了。那时候,她压根就没有伤心的功夫。
  1983年,58岁的父亲因突发急症救治不及,撂下担子走了。这一突如其来的惊天变故,几乎把母亲的精神彻底摧垮。在那凄风苦雨的十多个日子里,母亲好几回哭得死去活来。
  屋漏偏逢连阴雨,让人更难以想象的是,在紧接着的五年中,因病魔摧残,母亲又先后失去了一个三岁的外孙女,一个十来岁的外孙,以及自己的大女儿——我的大姐!
  在这劫难般的连续打击面前,母亲不知流过多少泪,哭过多少回,很多次,她都哭得昏厥过去。然而,终究,她没有倒下,没有向残酷的命运屈服。当她骂完了“逃命人”,送过了黑发人,恨完了“瞎老爷”,端着碗再次坐上大方桌,看着那爬上爬下台高凳矮的一大群儿女,牙一咬,又抖起了精神。她知道,这个家,不能没了她。
  三
  那年中秋前夕,我出差路过老家,一路上风轻云白,稻黄果香,一派欣欣向荣的丰收景象。车上放着一箱苹果和一盒月饼,那是我顺便捎给母亲过节的礼物。
  我在村口下了车,让同行在路边等着,自己扛着苹果回家。原想,把过节的东西交给母亲,再给她点钱,就算“例行公事”完了,继续赶路。
  可是,回到家,老屋新居均寻不着人。后来,一个邻居家的孩子帮了我的大忙,急呼呼地把在外面玩耍的侄女叫了回来。
  侄女若无其事地说:“奶奶上山拾柴火去了。”
  “什么?”我的头“嗡”地一声,似乎要爆裂了:母亲这身体,还能上山拾柴火?那不是拿生命当儿戏?这是怎么搞的!
  我二话不说,转身奔向屋后,朝后山望去。透过深度的近视镜片,遥望那层叠而上的梯田和山峦,不久前才收割完单季稻的狭窄的冲埂上,枯黄稀疏的杂草在轻风中无力地摇摆,点染出跟路上所见截然不同的萧瑟与肃杀。一阵恐惧油然而生。
  我急急地问侄女道:“奶奶在哪!”声音中带着浓烈的愤激,仿佛这两个黄口小侄,是造成母亲耄耋之年还在上山拣柴的元凶。
  侄女眯着眼,瞧了又瞧,突然高兴地伸手朝远处一指道:“看,奶奶回来了。”
  我睁大眼睛,顺着侄女的手望去,模糊中,远处冲埂上,确实见有一个褐色的物体摇晃而来,如电影英雄淡入的镜头。
  我顾不了那么多,踏着皮鞋,踩着高低不平的田埂,飞奔过去。足足跑了十多分钟,才看清面前这个颤颤巍巍挑着一担柴火的古稀老人——生我养我的母亲!我想努力控制自己,可不争气的眼泪,还是像开了闸的洪水,哗哗地奔涌而下。
  气喘吁吁中,我接过母亲的担子,带着哭腔说:“娘,你不要命啦!你这身体,还上山去拾柴火,万一有个闪失,我们怎么向九泉之下的父亲交代!谁让你去的呀,没柴火了,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回到家放下柴担,我立即掏出手机,拨通了大哥的电话,把这事跟他说了,顾不得“长者为父”的诸多礼节,厉声批评道:“你们在身边,就是这样照顾母亲啊!要是有个闪失,如何得了?”
  要说,这事也不能全怪大哥,如果父亲在天有灵怪罪下来,我们做儿女的谁都推脱不了责任。联想到那次住院前后的异常反应,我揣测着,母亲心里是不是有一道迈不过去的坎?这件事,她或许压根就没打算跟儿女说?
  这事困扰了我一整天。就在那天下午,回到县城的我骑着自行车上街,迷迷糊糊中,跌撞在一辆摩托车上,遭受了一生中最惨痛的身体伤害。晚上,忍着剧痛,我做出一个决定,为消除母亲那份怪异的念想,今年回老家过年
  四
  我的提议得到了兄弟们的理解和支持。
  不出我所料,在家庭会议上,母亲选择了那个自认为既稳当又公允的轮流赡养方案。我们尊重了她的选择。不,与其说,是我们尊重了她的选择,不如说,是母亲照顾了我们的选择。显而易见的是,母亲在以她独有的方式,行走在平衡我们兄弟利益的杠杆上。谁曾想,在这平衡木的空气里,潜藏着许多不平衡的风浪。
  大哥率先垂范,提出了从他开始,按长幼为序的赡养次序。
  此后,母亲度过了一年多比较安宁的日子。不过,这一年,母亲做出了一个惊人举动——准备转世的“行头”。她让大嫂给我妻子打电话,对“行头”的选料,款式,尺码,构成等,一一做了详尽的交代,并郑重其事地声明:“这个钱我来出,我还有钱,你们谁也不能代。”我们不知道,这是出于她的那份念想,还是在遵从某种风俗,只好依了她。
  当妻子黯然神伤地把事情告诉我,我愣怔了好半天,仿佛清明的眼前突然降下一道昏沉的黑幕。我想不明白,好好的,母亲怎么突然有了这个念头?我知道,一个人一旦放弃了生的欲望,那生命的尽头就只有一步之遥了。这是一个不祥的信号。
  五
  果不其然,第二年国庆前夕,母亲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一犯不打紧,几乎让老母亲“隆重”地派上了那套行头。
  电话里,二哥沉重地告诉我,这回母亲病得很重,已卧床半月余,腹部以下全部水肿,并向上身扩散,请卫生院医生看过几次,药也吃了,针也打了,毫无效果;母亲痛得难受,非让他再给我打电话(刚发病时,我获悉后曾回去探望过),让我再想想办法。
  我心如刀割。看来,母亲不是不相信自己的病,而是不相信给她看病的医生。母亲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在她短短的一生中,疾患给她留下了太多的伤痛和遗憾,她不想带着新的遗憾去见父亲。
  母亲求生的欲望滋润了我一度苍黄了的希望,我不能让母亲带着新的遗憾上路。于是,我立即向曾看过我母亲病历的一位从医的专家朋友求助。朋友向我详细了解了病情后,给我开了一个方子。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我携妻带着药回到了老家。看见母亲无力地瘫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蜡黄中泛着寡白,眉毛稀疏的眉头被痛楚拧成一条条弯曲的深沟。房里搭着一张守夜的床。我心底立即漫起一股冷飕的寒气。我强打精神,安慰母亲说:“这毛病不是什么绝症,很常见,连几岁的小孩都有。朋友说,只要按剂量服药,一定会好。我还等着你抱重孙呢。”
  临出门,母亲把我叫住,说:“这些药好贵吧,你把药钱记下来,以后你们几个一起出吧。”
  我心里一惊,眼睛又湿润了。
  幸运的是,奇迹再次发生。服药三天后,母亲水肿明显消退,心悸也逐渐缓解。七天后,浮肿全部消除,并可下床活动,生活起居已恢复自如。
  六
  这样大约又过了一年半,去年正月,我把母亲接到了自己安在县城的家。母亲起初不肯来,好不容易才把她“请”来的。
  母亲不肯移驾的原因,一是人生地不熟,平时没个说话的伴,二是担心适应不了我们的生活。
  事后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经我介绍,母亲很快就跟院子里的几位老太熟稔起来。天气晴暖的日子,她就下楼去,跟这些老太们拉家常。一位健朗的年龄相仿的老太更热心,还鼓动我母亲去参加晨练。半个月后,只要不下雨,母亲每天都早早地起床,跟那位老太锻炼去了。一天早晨,我特地去广场看了看,见她正跟在一班老太太的后面手舞足蹈地学跳健身舞呢。
  母亲一辈子生活在农村,一些生活方式已经久成习,短时间内确实难以适应我们。就说节俭吧。为了让她熟悉环境和增长见识,周末空闲,我和妻有时会搀着她去散步。出门的时候,我们一般是不关日光灯的。第一回,母亲提醒说,还没关灯呢。我说,不用关,并把道理简单跟她说了。可第二次,她还是把灯关了。知道用水要花钱,听见哗啦啦的水往下水道里泄,母亲心疼得不行。她洗脸每次只打两把碗的水,刚刚遮住盆底。我笑她:“这点水,能把脸洗干净?不怕给我老爸丢脸啊?”并告诉她,钱是靠挣进来的,不是靠省出来的。可她就是改不了。更糟糕的是洗菜,她也舍不得多放水。妻知道了自然不高兴,第一次说了她,然后重洗一遍。可是,第二次,第三次,她依然如故,妻只好下令“褫夺”她的“劳动权”了。
  周末休息,我们一般会改善一下生活,鸡鸭鱼肉自然少不了。母亲见了,也唠叨开了:“你们天天做这么多好菜给我吃,哪吃得完,浪费。”
  我说:“这不是专门为你做的,你没来,我们也是这么吃。”
  于是,母亲就给我们忆苦思甜。说是在那个饥馑荐臻的岁月,有一天,母亲去公社出工,吃中饭的时候,看见一个生病的社员丢弃了半截馒头,便偷偷地拣起来吃,然后省下自己的一只带回家,给饥肠辘辘的我们姐弟分享。
  母亲这一说,也唤起了我求学的一段辛酸经历:高一的时候,我寄宿。有一天回家带菜,母亲不在家,父亲翻遍了坛坛罐罐,也没找到一样可口的菜,最后,给我炒了一把缸的干辣椒。这菜闻着喷香,吃着开胃,只是吃到第三天,我就再也不用揉草稿纸了……
  七
  今年正月初七,我正在单位上班,获悉弟弟改变计划,让回家过年的弟媳第二天带母亲去广东。我将情况通报大哥后请了一天假,晚上赶回家,准备送她们上车。
  收拾行李的时候,见母亲闷闷不乐,我便问她,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母亲突然冒出一句话:“我不想去广东,这么远,逃难似的。”
  我愣了一下,不由想起去年我去接她时的情形。这事本应由母亲和弟弟共同提出来,然后兄弟一起商量办。可是,弟弟本人没回,时间又这么仓促。我很为难。正在我不知所措之际,二姐打电话来了。电话里,提起去广东的事,母亲还嘤嘤地抽泣起来。我无奈地说:“弟弟没回,这事我不好办啊。”母亲叹了口气,语带艾怨地说:“早几天我跟老大提过,他没吭声。”我愕然。
  第二天凌晨五时,我携妻打的把母亲和弟媳送上了车。
  回家的路上,料峭的阴风裹着霏霏的雨丝打在我脸上,脖子上,感觉冰冷刺骨。我打了一个寒噤,把大衣裹得紧紧,心却伴着母亲飞向了广东。
  我很愧疚,母亲含辛茹苦一辈子,临到老,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都满足不了。为什么?是子女多了,轮流赡养?常说“多子多福”,可凭我对母亲的观察,总感觉是“多子多愁”,难道这正应了“多个儿女多冤家”的宿命?母亲一辈子都不曾忘记我们,我们做儿女的,怎么总会有些不曾想到呢?
                             (散文编辑:散文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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