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呀，你知道吗？家里那棵桃树已经长大了

　　“这次回家打算呆几天？”厨房里传来了父亲的声音，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着手机里的王者，正欲偷袭敌方水晶，每次打游戏打得热血激情之时，周遭的声音我都是自动屏蔽掉的。“你刚刚在讲什么啊？我都没听到”在游戏输了之后，我才放下手机眼睛盯着正在厨房做饭的父亲，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如今父亲已到了安知天命的年纪，用他的话来讲，叫一只脚已经踏入“棺材”之人。此时的他一只脚站在地上，另外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胳肢窝夹着拐杖，一只手则在烧菜，在2016年的那场车祸中，父亲险些当场丧命，最后虽然保住了命，也免去了截肢的残忍，然而身体却一直不曾痊愈，至今只能靠拐杖才能行走。那一天，生命如此之痛。那本应该是个喜庆的日子，家里刚买好了新房子，并宴请宾客，而我也在享受着公司给我的生日宴，当最后一口蛋糕还含在嘴里却接到家里的电话，挂断电话的那一刻，眼泪就如江海翻滚，半天除了流泪，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年纪不算大的我，经历过几次生死博弈，却从未有那次那么深刻的觉得我将失去这个一路陪伴我，宠溺我的男人。赶回省区的医院，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看到母亲的那刻，原本想哭的我反而流不出泪，那个在我心目中美丽得如同女神一般的母亲，瞬间觉得老了，疲倦了。她就那样蜷缩在手术室外的排椅上，眼睛盯着手术室的大门。整整九个多小时的手术，进进出出的医生皆是摇头叹气，那是我见过最大型的一次手术，接骨换血，经脉跟血管都是重塑的。整整九个小时的煎熬，九个多小时的与阎王做斗争，一直到今天，父亲的腿都不能受力，身体是残破不堪的。初读《皮囊》时，读到蔡崇达对父亲的怀念，一度另我哽咽，皮囊就算是腐朽了，革灭殆尽了，那么灵魂是永恒的，可若没了这副皮相，灵魂又以何种方式寄存？如今父亲算是保全了这副皮囊，灵魂也得以寄托，可是这期间所承受的常人无法承受的煎熬，是多么沉痛。“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好不容易回趟家，别一天天的抱个手机，手机玩久了眼睛难受，年轻人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父亲将最后一道菜端上餐桌便呓语了这么几句。从学校出来，便进入社会，辗转几座城市，一直在为年少的梦想执着拼命，却从细看过父亲，那一刻从客厅到餐厅如此短暂的距离，我仿佛看到了父亲的半生，满脸皱纹，双鬓斑白，双手持拐，半生荣辱半生兴衰，全在这短短的几米之间一览无遗。餐桌上，父女两人，沉默无语，我一向喜静不好动的性格，即便是跟家人在一起，也是沉默少言，父亲也是，不曾多语，虽然沉默，但这份深沉的感情，却在这一菜一汤里，只增不减。【二】从小，母亲外出工作，留父亲在家陪伴着我们姐弟三人，打小我身体不太好，又特别挑食，很多东西不吃，每次父亲总是做很多我喜欢的菜给我吃，如果我说不好吃，便会重做。小时候我的双腿不太好使，以前医生总说怕是从娘胎带来的毛病，那时候刚上学，走不了很长的路，父亲跟祖母轮流背我去学校，回到家父亲也经常给我腿部做按摩，一直到初中症状才缓和。记得那年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父亲坐在家门口，陪我聊天聊了半宿，那是第一次不善言谈的父亲，跟我讲了很多很多他小时候的经历与遭遇，父亲是祖母最小的孩子，在他很小的时候，祖父便离世了，祖母一人承担家庭重责，并抚养叔叔伯伯咕咕们长大。那场从天而降的灾难，我就那样看着将近五十岁的父亲躺在病床上，气息微弱，身体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那一天，输了800cc血液的父亲，因医院血库不够，临时从别的医院调取，那时父亲整整在重症病房呆了72小时，而后又从身体别处取骨头取肉取皮去补全整条腿，时过三年，我依旧不敢直视父亲的腿，每次我都说“那么丑，赶紧放裤管里去”父亲总觉得我是嫌弃他的腿不好看，其实不然，我只是每次看到心如刀绞罢了。有人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想想这话也不无道理。学历低微的父亲，却有两句话影响我至今，记得那时候家境贫寒，家里又只有我一个孩子，父亲去山上砍柴，地里种菜，洞里烧煤，都会将我带上，有时候父亲做饭，我便生火，有一次在炉灶里烧火时怎么也烧不着，父亲当时笑着说，“做人要真心，烧火要空心，你这将柴都堆在一块，空气不流动，怎么可能烧好火呢？做人要真心，生火要空心，这句话在我以后的人生当中，我便是如此待人处事。【三】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人就这短短的须臾数年，衰老的速度过于惊人，就放佛昨日还是风度翩翩的少年，今日便双鬓斑白，就如同那年父亲对着镜子，不急不慢的说了句：“敏儿，你说我是不是老了，都有皱纹跟白头发了？”那年我十九岁，第一次真正体验到“苍老”这两个字，我一直觉得父母是不会老的，就像母亲会永远看着这么年轻一样。前段时间网上流行这么一句话：“愿你赚钱的速度赶得上父母老去的速度”，可是年岁的摧残，又怎么是时代的速度所比拟的呢？四月底，凌晨三点接到堂哥的电话，堂哥在电话里头焦急的说道，父亲临时发病，被送往医院抢救，对着苍凉的深夜，第一次觉得身处异地的我，是那么的孤立无援，抱着手机一直等消息，好在苍天有情，留了父亲一命，可是父亲从此便染上了白癜风这种电视上才常见的病。那时候我选择了在公司拼命的加班，工作，很多人骂我冷血无情，还说如果见不到父亲了，那便是我一生的憾事，之前父亲也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只是症状轻微，送去医院呆了两天就好了，从未出现这样的情况。说不担心是假的，可是人很多时候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选择，依稀记得那一年，在网上有个女孩写了篇文章《我亲手杀死了我的父亲》，那时候我才十三岁，读初一，期初不懂，可当你年纪越来越大时，才深刻知道当时那个女孩其实只是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罢了。已经过去十几余年，文章也只记得大概：她父亲得了癌症，每天的化疗费将近一万多，家里是农村的，一个月就靠母亲跟她的微薄收入维持生活，还有一个弟弟上大学，在医生告诉她，她的父亲就算花再多的钱也治不好，只是让父亲多在人世痛苦的维持几个月的寿命后，她选择了放弃治疗，最后父亲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便离世”现实便是如此，医院也不是慈善机构，就比如说父亲，如果真的去了，我承认那是我一生的痛，如果送去医院便能治好，我能做的就只有拼命加班赚钱，没人知道，父亲的病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没人知道他的身体做一次护理需要多少钱，没人知道他的盆骨都是人造的，装的假盆骨，没人知道我们医院还欠着十几万的医药费，有些压力，别人未必能感受。而那些人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去思考问题罢了。如果说有一天，我也面临此种抉择，我会选择不给家人增加负担，自己安心的离去，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爱呢？就如同小时候听到的一首山歌“在世多对父母好，死后切勿哭断肠，届时灵前水果般般有，未见父母亲口尝”如果你能有足够充裕的时间，少和朋友逛街泡吧，多陪陪父母，父亲年纪大了，其实也跟我们小时候一样，没有安全感，觉得孤独。上次母亲给我打电话，说是父亲在电话里哭了，哭的原因竟是觉得自己孑然一身，无依无靠，母亲说有时间多打电话给父亲，也不要在电话里凶他，猛然想起来那次，那段时间工作不顺心，自己身体不舒服，父亲在电话里多抱怨了几句，我便说了句，好了我知道了，还有事情先挂了。原来，年老的父亲，比我想象中脆弱得多。五十岁的他，本应女孙绕膝共享天伦，而我又很不争气，一年也回不去几次，弟弟还小，也在四处漂泊，妹妹还在读书，偌大的家里，便就只有他孤独一人了。今日父亲在电话里头说：“丫头，我们家那棵桃花已经长好高了，你什么时候才回家啊？”那棵桃树，是在四岁的时候，跟父亲一起栽种的，如今已经过二十二年的风吹雨打小树苗早已枝繁叶茂，独树一帜，也能承担风霜。电话这头的我，早已是泪如雨下，父亲，节日快乐，今年的我一定早早回家......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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