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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时节，我终于又回到这条小河边。河水似乎远没有当年的清澈，浊浊黄黄、挟带着许多杂物。记忆中，这可是一条清纯飘逸的河。 虽然清纯，但没有笑声。以后好长时间，这河水总象夹着呜咽，我怕听那呜咽声，于是也就不再来。
六年来。如果有坟，那坟头的青草也会很高了。有坟，也就可以让人凭吊，那怕只有细细的几缕青烟，她在另一个世界里也不会那么孤单、寂寞，她毕竟太小了，只有十四岁。十四岁，应该是充满笑声的年纪。
还是没有坟。我徒然地在河边走着。什么也没有。当年那一排排溜直的小白杨，居然也不见踪影。就算被人砍伐了，也总该留下些树桩呵、树坑什么的，可是，没有。河岸光秃秃的，好象它从来就这样，从来就什么也没有过。 二 说不清第一次见她的准确时间，只记得在一间旧泥墙屋里，有二十多个孩子在听课。他们中有些是站着的，但所有的孩子却都是一脸的专注；一个趴在一张小矮桌上的小女孩，手握一根短的不能再短的铅笔，瘦弱的身躯，愁苦而清秀的面容，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忧虑和渴望…… 后来，我和她熟了。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小丛，两年前失去了母亲，父亲常年奔波在外，为了不让奶奶过于劳累，懂事的她和奶奶一起挑起了生活的担子，平时洗衣、做饭，一有空闲就和奶奶一起下地，学习成绩却丝毫没落下，一直是班里的前几名…… 我教小丛做题，也给她讲许许多多外面的故事。我发现小丛的心灵是那样的丰富而内隽，小丛的渴望是那样的强烈而执著……她说：“我要走出去，了解外面的世界，终有一天，我会的！”。小丛用手指写着自己的理想：“改变自己，造福家乡”。那方正稚嫩的字迹游走在黄土地上，有几许人生的自信，又透着几许心酸，叫人永远永远难忘记。 三 小丛长得真没说的，真的漂亮。 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小丛的眼睛不对头，虽然也象黑葡萄似的又晶又亮，竟然是一个双眼皮、一个单眼皮。竟然！我没有把这个重大的发现告诉她，美中不足到底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有好长一段时间，小丛没有来，同学们都说她病了，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还是没有来. 在那简陋的草棚里，我终于见到了她，她的脸上还是充满了渴望，眼角殘留干涸的泪痕，分明饱含过无望的挣扎和无尽的梦想。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经历过。 只是那滴泪、那滴用一切的一切酿成的泪，使我无需再去知道什么…… 四 我永远忘不了她那双眼睛，那曾经被我视为美中不足的眼睛；那曾经一单一双的眼睛；那早以没有光彩的眼睛；此时竟然晶莹漆黑，黑的没有底，象汪着许多水，又象蒙着一层雾！而且、而且，居然都是双眼皮！这双又黑又大的眼睛不再望我，而是奋力向上望去，那长长的睫毛似乎要撑开屋顶射向那灰色的苍穹。 她终于走了。那萎缩得象孩子似的躯体化作了一堆小小的灰烬。只是那双眼睛，从此便顽强地留在我的记忆深处。叫人永远永远难忘记。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