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是飘动在历史长河中如信仰一般的人类的精神;是背井远离故土而又心系于斯的情结;是一件意念中无法卸除的包袱;更是化诗成歌的咏叹,入酒成泪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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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江南风)乡愁是李太白酒后的醉意朦胧中借风入耳的玉笛声;是天涯孤客抱影无眠时凝视的床前洒落的月光;是塞外秋风的落日楼头目送翩翩南去的衡阳归雁;也是在雪阔风急的荒野沙原纵辔疾走的征夫健儿在马背上嘶喊的歌声。 乡愁当然更是音乐的理念、音乐的主题。有人问一著名音乐家听到音乐后是何感觉答曰:乡愁。在音乐中吐露的是别家后的思念;是寻找家园的漂泊无靠;是走向家园的归途无法寻觅的焦虑。如果说哲学是描述人类精神的艺术,那么音乐便是艺术化的哲学。瓦格纳的音乐庄严而华丽,他以海涅的诗触发灵感谱写的《漂泊的荷兰人》序曲,借用水手不能靠岸的航行与寻求,说明荷兰人在艺术的追寻中找不到祖国的惶惑苦闷;流浪到新大陆的捷克人屠夫出身的音乐家德沃夏克,虽然他极为喜欢美国的生活,但乡愁总是萦绕于心挥之不去,这种情怀成为他《第九交响曲》的基本色调和主旨。其中成为音乐世界珍品的第二乐章,这个融合着波希米亚气质和美国黑人灵歌因素的柔板,在一开始,定音鼓的击打声震动着聆听者积压在心底思乡的离愁别绪,随后略似妇人鼻音的双簧管奏出感人肺腑的歌谣式的旋律。它使人仿佛回到了故乡,虽然现实中的故乡仍在天遥云黯处,但音乐中的旋律却给人以乡情的温暖,听者无不动容泪下,犹如唐诗中闻听胡人奏觱篥“远客思乡皆泪垂”的场景;音乐如乡愁正如乡愁如音乐,乡愁的无形与无尽对应着音乐的流动与无形,所以同声相和水乳交融。乡愁有中西相通的感觉形式,所以,乡愁是一种不必翻译的语言。在圆寂时“悲欣交集”的才子僧人李叔同的《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这是乡愁化诗成禅的音画意境,这种远离不归的乡愁又暗合着生年有尽的宿命悲情,把人生的滋味轻描淡写却又情深意长地地描画了出来。 远离故土是为了满足尘俗的欲望心灵的安宁,因此在异乡的漂泊其实是在寻找安放精神的家园。但这个家园虽在现世之中却又在尘世之外,虽可意会又无以凑泊。因此当我们日劳心拙地抗尘走俗追寻着这个家园时,发觉现在急切寻求的不过是我们曾经丢弃的;而已经获得的一切却又在消解着当初如此行为的意义。当我们到达了既定的目标,又觉得离我们心底那理想的家园却是愈来愈远。如钱钟书所说:在实现之前理想是一个美妙的引诱,而实现了之后理想却是一个残酷的对照。人生大抵如此,但明知如此却偏要如此这又是人生的宿命。所以,抛家离乡远涉异土,结果可能是形神俱损终无所获,使奔波劳累客居他乡的我们青春磋跎黯然余生,到最后就如伏枥老骥般,暗想着当初少年的轻狂而今却是满腹未竞的功名,只能扼腕做“心在天山而身老沧州”长啸哀鸣。所以,以乡愁开始的人生就必以乡愁为终结,以此始必以此终。这是人生命运的必然底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