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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河边的柳树，抽出了新芽，像一个个害羞的小伙，探出头，簇拥着赶着一场花事。它们静静地聆听着河水的叮咚，仿佛聆听着一曲千年不变的情话。
花事一场接着一场，满山的野樱花，寂静地开着，白的、水红色的，开着、开着，花瓣落了，绿色的叶子颤巍巍地冒了出来，小小的野樱桃，开始一串串挂上了枝头。接着，梨花开了，白色的花朵，美丽、纯净，梨花带雨，千般风情，醉了春日的雨，醉了那一夜悄然路过的风。开着，开着，桃花娇柔地赶着趟儿，气喘吁吁，粉红的脸蛋，分外地惹人怜爱，风雨中，桃花若雨，谁一把花锄，在遥远的故事中将少女的一腔心事尽数掩埋？
斜风细雨，燕子在风雨中欢快地舞动着翅膀，时而低低地略过屋檐，时而跃上枝头，似在眺望，又仿佛在凝思，想来，它正在寻找着最好的归宿。农民都说，燕子是恋家的鸟儿，秋天的时候，燕子会飞到南方暖和的地方过冬，等到春天，燕子就会飞回来，寻找到曾经的家，然后衔着春泥，再次筑起温暖的家，安居乐业。
经年不散的炊烟，是村庄最温情的印记。
每天，村庄在公鸡的打鸣声中，从沉睡中清醒，睁开了朦胧的睡眼。然后，一缕缕炊烟从每一户农家的烟囱中，欢快地跳着舞，在空中打个圈儿，消失不见。有孩子的人家，将自家的孩子从被窝中拉起来，孩子还在梦中不愿醒来，他的嘴角还残余着昨夜梦中的美味儿。孩子被大人吵烦了，伸着懒腰，嘟嘟嚷嚷着。梦，就在大人一句，“上学迟到了”中醒来。三下五除二，穿衣、洗漱，埋怨着，咋不早叫我呢？
放学的路上，孩子们总是习惯了遥望。遥望着家的方向，遥望着炊烟升起的地方。从此，那一抹温情，镌刻在骨子里，随着血液流淌，流淌成家的味道。在成长中沸腾，沸腾成一段年华，沸腾成一个人、一群人、一代人的记忆，温暖着，经年不散。
（二）
涨水了、耕田了、插禾苗了，村庄开始忙碌了！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他们是农民，是村庄的主宰。斜风细雨中，忙碌，才刚刚开始。老牛的哞哞声，在雨中蔓延，自唐诗宋词中缓缓而来，勤劳与古朴轻轻地压在诗词的韵脚处，酝酿，酝酿成一首千年不变的诗篇。田间，农民高高地挽起裤脚，头上带着一顶斗笠，迎着风雨，在田地中穿梭，穿梭成一幅隽永的图画。农民的吆喝声、老牛的叫声、春水的潺潺声、燕子的低吟声、花开时细微的颤抖声，一同奏响了村庄最和谐的乐章。
一望无际的水田，连在一起，就是一片海洋。田地间，这里一撮，那里一撮，人们弓着腰，开始了插禾。禾苗青青，它们在水中扭动着身子，贪婪地吮吸着春的雨露，拼命地向上窜着，长成了一片海，长成了农民眼中一年的希望。
春姗姗而来，匆匆而去。
春耕，夏育。
夏是个火爆性格的孩子，它一来，村庄就沸腾了起来。
知了，扯开嗓子，沙哑着声音，在枝头拼命地吟唱着。院子里的狗，吐着舌头，喘息着，躲在屋檐的阴凉处、或者树荫下，在某一个有风的傍晚，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静静地滑落在山头。村里的老人，坐在树荫下，叼着那杠在手中摩挲着泛黄的老烟杆，任凭着烟圈一圈一圈消散，讲着那一段又一段古老的故事，故事里，有着烟火的人生，也有着落满了尘埃的往事。小孩子们在院子里，跳着、闹着，哭着、笑着，于是，光阴，在他们身边悄然而过，时光被定格成某一个画面，经年以后，被一群人，不经意地翻开、回味……
夏夜，星空是迷人的，带着梦幻般的色彩，滑进了孩子的梦里，滑进了农民守望的目光中。蛙声，是村庄最有力的声音，是村庄最强劲的心跳。“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月夜，是静谧的。月华如练，月光若流动的海洋，在村庄静静地流淌着，趟成一条河，河水汇聚成海，酝酿着田间、地头最美丽的梦。蛙声，在这样静谧的夏夜，一声声敲打着庄稼人的梦境，奏响最美丽的天籁。于是，庄稼醒了，拼命地拔节生长。村庄醒了，睁开朦胧的双眼，独自打量着这一段时光。
（三）
十月的风，从山头悄然划过。夏，收敛了性子，悄悄地整理着行囊，要去远行。布谷鸟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声一声，落在每个庄稼人的心头，落在每个孩子的心头，若乡音一般，亲切、绵长。
田地里，玉米若一个个胖嘟嘟的娃娃，裂开嘴，痴痴地傻笑着。谷穗紧紧地簇拥在一起，窃窃私语，然后，娇羞地低下了头，等待着颗粒满仓。农人家屋后的柿子树上，红红的柿子，仿佛一个个小小的灯笼，风一吹还随风摆动着。枣子一个个，密密匝匝地挂在枝头，小孩子们，伸着脑袋，拿着竹竿，吵着，叫着，谁家的大黄狗，坐在田埂上，眯着眼睛，等着主人的归来……
秋，是忙碌的。这个时节，庄稼人都盼着天晴，好将稻谷收割、晒干、装仓。田间，年青的劳动力，男的、女的都弯着腰，熟练地挥舞着手中的镰刀，稻谷一茬茬，这里一堆，那里一堆，时不时会有几只青蛙调皮地躲进谷堆中，捉迷藏。打稻谷的声音，四面八方都有，此起彼落。庄稼人的汗水，从脸颊滑落，落进泥土中，似乎可以听见砸进泥土的声音。噼啪、清脆、响亮，砸进庄稼人的梦里，砸进泥土的深处，泛着泥土的味道，蔓延在村庄的山山水水间。
有风的黄昏，庄稼人点燃了地头的稻草，瞬间，火光忽闪，映照着庄稼人的笑脸，笑容中，所有的劳累、疲惫似乎都随着这一把火烧尽。燃烧的灰，在空气中飘忽、流窜着，仿佛一个个没有家的孩子，努力地寻找着最后的归宿。
小孩子们喜欢这个季节，他们喜欢在田间玩闹，拾稻穗、抓青蛙、捉迷藏，他们开心地笑着。笑成一幅画，这画卷最终埋进了孩子的灵魂，成为一生最美的回忆。月夜下，家里人的呼唤总是遥远而亲切，孩子们最终像倦了的鸟儿一般，飞回了自己的家中，在梦中，将甜蜜延续着。
田间小路上，送水的、送饭的，挑谷子的、挑稻草的，来了、走了，走了、来了。岁月就在这样的来来往往中奔跑着、前进着。老黄牛的哞哞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烟雨的地头，已经没有了老黄牛的身影了。它们在田坎上忧伤地遥望着，眸子中有着浑浊的泪，它嘴里反复地咀嚼着青草，一如在细细地咀嚼着岁月一般。现代化的机器在田地间穿梭着，打谷子的声音也静静地落下了。
(四）
庄稼人将农具挂在了墙头，躲进了炕房，听着柴火噼里啪啦的声响，细数着指尖的光阴。这些光阴琐碎、平凡，沾满了尘埃，但却真实，有滋有味儿，一如那熏着的腊肉一般，黑乎乎的外表下面是醇香、鲜红的肉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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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