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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颓的烽火台

散文
时间:2011-10-17 22:51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李兴文点击:
        

  城东有座铁马山,城西有座磨巘子坪,一山,一坪,皆因地势而得名。铁马山像一匹伸颈饮水的骏马的壮圆的腰身,巍峨,高耸;磨巘子坪,仿佛古式石磨下面那扇磨盘中心的木磨轴,崛然雄踞于一大片黄土的高台上。
  除了当地年纪稍大一点的人尚能叫出这两处地方的名字外,年轻人和周边乡下的民众已经极少有人知晓它们的尊姓大名了,这两处地方自然也就没有名气。我对它们,却不止一次瞻望过、凝视过、沉思过,这一望,一思,居然就是三十年。
  磨巘子坪有深厚的黄土,地处县城西北角的一条山沟边,是北南走向的一大块长条形的黄土坪。因其临近,也因其偏僻,那里就成了城区人的丧葬地。自明、清至今,那里埋葬了无数城区最早居民和几乎大户人的先祖们老逝的灵骨。对县城里的几户大姓来说,那里是他们家族“木本水源”的安寄之所。后来,城区居民渐多,渐杂,也便成了所有人的乱葬出。现在,谁都认同了这个事实。沿袭了土葬风俗的地区的人们,都需要两平方米左右的一抔黄土来作为自己生命最后的归宿地。我曾多次陪送一些亲朋好友的灵骨长眠在那里,所以,磨巘子坪,我是常去的。
  我却没有到过它的最高处的那座烽火台。
  找不到烽火台最早出现的相关史料,我只能费尽心机在民间传说中反复打捞、也在拼力打捞,我担心,我不这样做,关于烽火台的诸多信息会一天天、一点点地从我的身边溜走,从我的指尖滑落,然后,全部沉没在历史的尘埃里,再也无迹可寻。
  烽火台始建于明末清初,是针对氐族部落和盗匪的,建烽火台自然就是官府的事情。从正史看,当地并未经历过多过大的战乱,所以,当地一直都是没有修建烽火台的必要的。不过,话一旦说到这里,免不了又会勾起历史的疼痛。
  元朝以前,此地的主要居民是周朝至北周以来的氐族部落,元统治者的金戈铁马将他们从磨巘子坪驱逐到了白马河流域,也即今天的陇南文县铁楼乡辖区。元灭明兴,顺理成章,又被人数众多的大明王朝的汉族人占据。失去家园的氐族部落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他们曾组织兵力多次围攻过当时的城区所在地,也就是磨巘子坪。氐族人试图从明军手中夺回县城,久攻不下之后,就绕道城区北方的山里,阻断了向城区供水的渠流,断绝了水源的土城便不攻自破,血腥场面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落脚未稳的氐族部落很快又被明军剿灭。当地军政部门就发现了老城区在战略位置上的明显缺陷,才将城址向下迁移到现在的地方。
  然而,氐族部落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在以后相当长的时期内,他们一直都在骚扰和劫掠城区居民,当时的统治者们为了加强防范,就在磨巘子坪上修筑了烽火台,向城里实时传递、报告氐族部落方面的行动信息。明朝守军在磨巘子坪上的遭遇颇像三国时候的西蜀大将马谡的失街亭,好在当时的明朝守军们能够审时度势、与时俱进,首先想到了迁移城址,其次是修筑烽火台,大可算作亡羊补牢之举。
  这套古老的信息传播系统为城区的安全确实也起到过一些积极巨大的作用,尽管氐族部落对城区的侵扰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后来还发生过多次严重的冲突及流血事件,但氐族部落终究未能收回对文县城区的控制权,并且,这种对峙一直延续到1950年。政府实行新的民族政策后,氐族部落才在白马河流域安心定居下来。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后期,借助那场政治风波的势头,氐族部落公推出一位“代表”人物,堂而皇之地跻身于“革命”阵容,名正言顺地闹腾了好几年,但最终没有反其道而行之,只是浑浑噩噩地凑了几年政治风潮的热闹,它们的“蠢动”也就随风波的平息而平息下去。
  上个世纪末,氐族的后裔们终于淡忘了他们民族的历史,也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当下的现实。也许这是一种历史的无奈,也许这是一种历史的宽容,氐族人的精神经过现实阳光的照射,整体族群的理性开始升温。也许是他们数十代人长期居住在白马河流域的缘故,也许是他们自认为与四川平武县境内的白马部落有脉络上的联系,他们想改称自己为“白马族”,虽然至今并无定论,但它们已经心平气和地行走于现实的大地上。
  三十年来,磨巘子坪上最高处的那座烽火台,时常进入我的视线,也时常牵动我的诸多联想,我却一次也没有上去过。我与他距离最近的时候,相距也不到五十米,我却一直都没有拜谒它的心灵冲动。不到一人高的三堵半墙,一个供人进出的缺口,没有门,也没有窗,当然也无顶,那座烽火台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颓垣。我也很少想象过墙圈里面的情景。奇怪的是,大凡上去过的人下来之后也没有人提说过墙圈里面的情景,我想,大概里面实在也是不值一提的吧。看来,从冷兵器时代到热兵器时代,承载了过重历史责任的烽火台,有形的身躯和无形的意义都倾颓了,尽管还有几堵矮墙在四季的风里颓然地站立着。
  这种结局是合理的。
  原因在于烽火台是代表战乱的符号。
  如果人类的情感和理性总会主动忘记一些东西的话,我想,人们最想忘记的事情莫过于战乱和匪患,但当战争真正地远离了生活之后,关于战乱和匪患的所有印记,人们又都会尽可能地率先让这些记忆隐迹遁形,而要尽享安定和平的当下,尽享畅然无忧的幸福。于是,我们又不能不产生一些联想: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战败的德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摇身一变竟然组建了令全球恐惧的纳粹组织并推出头号战争狂人希特勒;中国的北宋年间蠢蠢欲动却未成气候的金人,经过元、明两朝的休养生息后,在山海关以东悄然崛起,一鼓作气,建立了清朝,偿还了五百年前企图称霸中原的夙愿。明治维新之前的日本,政治上的专制黑暗和经济上的沉寂落后与大清的基本国情基本无异,他们和欧洲人一样,喝了多年中国人的茶叶,穿了多年中国人的丝绸,日本人才发现自己的大量黄铜和白银流到了中国,而欧洲人也才发现几乎同样的事实。为了让作为“硬通货”的白银回归欧洲各国,欧洲人狗急跳墙,开始不按章法“出拳”,也不再遵守国际商贸的“游戏规则”,他们把人类理性和人类文化道德精神一甩手丢到了大西洋里,开始向中国人打“鸦片拳”,日本人则在太平洋的西方一隅扶持了一个“满洲国皇帝”。以后的事情就不用再细说了。近代,中国人的道德良心观念和文化道义遭遇到的总是“东郭怜蛇”一样的反常回报,说白了,我们向人家付之以善,人家向我们报之以恶。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权一旦稳固建立,我们的祖先总是善于掩盖自己血腥的“发家史”的,也是极善于忘怀曾经的艰苦卓绝的战争记忆的。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们一旦坐拥天下,他们更相信江山一统固若金汤,他们却很少相信自己的臣子和百姓,他们更相信“内忧”而不相信“外患”。
  我们民族的心理危机和信任危机是有历史文化方面的根基的。
  漫长的农业文明的进程是脆弱的,由于生产关系的陈旧僵化和生产力的严重落后,纯粹自然模式的农业生产严重缺乏“免疫力”和“抵抗力”。农作物种子的同性系单线繁殖导致作物品种质量的严重退化和大面积减产,而虫灾、旱灾、涝灾、风灾,霜、雪、雹、雨等灾害的自然力因素严重阻碍了农业总产值的持续稳定的提升,并从物质意义上影响到人的生存,生存物资的严重匮乏和土地生产的低效率运行,迫使人们以扩垦的手段来对抗和补偿,因此,土地一度成为中国古代社会主要社会矛盾冲突的焦点和中心。即便这样,落后的生产技术表现为对自然力的完全依赖,但是,结果还是不能满足人的基本生存需求。从政治的角度来说,专制,高赋税,贪污,腐败,权力背景下的盘剥和侵吞又导致人们将自己在自然力方面完全依赖的无奈全部转化成与统治者之间的冲突。脆弱的农业生态系统和复杂激烈的社会矛盾,往往会合聚成改朝换代的巨大力量。所以,封建统治者们才相信“攘外必先安内”。然而,除了历史上少有的几个“盛世”之外,统治者们好像很少真正地“安”过自己证券的内务,而是更多地采取严格统治和残酷镇压的手段。
  这是中国封建社会的不治之症,统治者们因此习惯于关注生于内部的“反”,而不关注或很少关注来自外部的“犯”。
  近代以前,历代统治者们的“判断”是何其的“准”,他们也一直得意于自己的这些“准确”的“判断”,也得意于自己种种的“临危而断”。可是,他们的“得意”和“英明”全被粉碎于近代,两千多年的“王朝时代”终于成为永久的历史,促成这个“永久”的力量恰恰是来自外部的“鸦片战争”的“犯”和来自内部的辛亥革命的“反”。说来也巧,前来冒犯“天朝”的是西方列强,而他们的行为恰恰带着中国汉字的“反犬旁儿”。
  也就是说,我们已经习惯沉醉在真实的强大之中,我们也习惯沉醉在自己虚拟的强大之中。不论哪一种“强大”,都只能证明我们在自说自话:我们一定远离战争。
  可是,谁、凭什么来保证呢?
  前苏联的车臣和黑山浴过了战火,南联盟浴过了战火,伊拉克浴过了战火,美国的世贸大楼遭遇了碰撞,利比亚还在战火中呻吟、挣扎,也门的国土上又响起了枪炮声和爆炸声,以色列、巴勒斯坦怎么也摆脱不了战争的噩梦……
  战争,人类的精神瘟疫,它的病毒在世界各地游走,我们很难防范它将在什么地方爆发,也很难预料它在什么时候爆发。当战争的烟云渐渐远去,与战争相关的诸多元素和符号渐渐淡出人们视线的时候,我们要不要再瞻望一下它的还在冒着硝烟的背影呢?或者,我们要不要在和平的宁静中察看一下悬挂战争警钟的支架和环钮、检查一下那个撞钟的大木槌呢?
  在现代战争条件下,作为古老而落后的传递信息的设施,烽火台的倾颓在情理之中,它的被冷落也是历史的必然,我们不能淡忘的,应该是身处战火的疼痛和失去和平的憾恨。
  至此,该说一下城东铁马山上那座烽火台了。
  铁马山实在太高。通往山上的道路隐约可见,陡峭、崎岖而漫长,人们和它的空间距离和心理距离都是遥远的,所以,近几十年来,已是人迹罕至了。很明显,它和城西磨巘子坪上的烽火台是遥相呼应、配合使用的。2008年5月12日下午,那场里氏8.0级的特大地震爆发了,大规模山体滑坡激起的尘埃遮天蔽日,直至次日,尘埃才慢慢退净。惊魂未定之际,我习惯性地看了一眼迎来第一抹曙光的铁马山,虽然大山遍体鳞伤,却依然屹立,只是那座烽火台不见了。无疑,烽火台已在前一日的强烈地震中彻底倾颓,变成了废墟,化作了尘埃,并且已经随风飘散。烽火台的倾颓是迟早的事,遇上一场特大地震,那就来得更快、更彻底一些。在阳光升起的地方,让自然的力量彻底抹去战乱的痕迹,毕竟也是好事。只是,烽火台可以消失,但烽火台所代表的意义和它实际的功用,还应当存留在我们的心里吧。
  2011-10-17  

                         (散文编辑:散文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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