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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刚下过春雨，去往老家的路泥泞湿滑，还存有积水。我实在没有耐心再继续等下去，于是骑上电动车，带着一袋水泥赶往老宅，一如去接受朝觐。车子像玩杂耍似的，在泥地上漂移，忽左忽右。我不得不从车子上下来，淌着泥水，使出吃奶的气力，扶着车把艰难地向前挪动，多少有了种“路漫漫兮”的感慨。不知不觉，铮亮的皮鞋沾满了泥巴，汗水也浸湿了衣衫。此时已没有回头路，我暗暗鼓励自己，这点苦算什么呢？去感受真实生活的乐趣，吃一些苦头是值得的。
终于走出泥水地，进入了坦途。带着期盼，带着逃离泥潭的欣喜，车子把我带回了魂牵梦绕的老宅。
进入院子，熟悉的旧房老宅，熟悉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静静地等候在那里，仿佛在微笑着迎接金榜题名的科考状元。我审视着老宅的角角落落，努力搜寻着童年快乐幸福的记忆。这记忆恍如隔日，似梦似幻。院子提前已被勤劳朴实的父亲拾掇得干净整洁，荒凉中透露出一种久违的亲切。我的心头涌动着一阵莫名的感动，没有理由再让老宅荒废下去，必须为它真真切切地做点什么。
我开始规划心仪已久的莲池。院落东边的一处废墟吸引了我的目光。这儿通风透光好，土质松软肥沃，是种植莲花的理想之地。一个石破天惊的选址方案出炉了。我吹着口哨，挽起袖子，拿起铁锨，与匍匐在地上的枝蔓横生的杂草和尘封许久的砖石瓦砾展开了惨烈的战斗，“稀里哗啦”的声音在院子里混响。寄居此地的小虫子四散奔逃，惊恐万状地东躲西藏。原来被当作废墟的地方竟然隐藏着无限生机，真后悔一个轻率的决定毁了虫子们幸福温暖的家。一处地方被清理干净，露出了黑黝黝的泥土，好像粗犷的汉子裸露出结实的胸膛。我忍不住掬一抷放在嘴边，呼吸着淡雅和芬芳，感受着那份厚重与绵长。腾出了场子，我用淘宝一样的眼神在院落周围四处找寻砌池所需的材料。一些随处乱扔的砖块此刻成了我眼里的宝贝。付出就有回报。挑拣的砖块越积越多，足可满足莲池所需了。我心情大好，努力调整着呼吸，用手捶捶略感酸痛的腰椎，继续干活。我用脸盆把几十年前盖房所剩的沙子一盆盆运到工地，接着，用铁锨斩破水泥袋，铲出水泥，与沙子进行搅拌混合。随后，从邻居家提来井水，倒在搅拌过的混凝土上，浸润翻拌，犹如制作让人垂涎的奶酪。忙活完这一切，人简直都要垮掉了。
对从未干过泥工的我来说，这是个完全陌生的行当，我不懂混凝土的配比，搅拌得也不均匀，举手投足生疏笨拙。真是隔行如隔山哪!平常看到建筑工人轻松娴熟的手法和动作，那样地充满诗意和艺术的美感。如此看来，修炼到此等境界决非一朝一夕之功，背后付出的心血、体力和汗水实在是难以想象的啊！我不禁对万千的劳动者肃然起敬，他们是无数人间奇迹的缔造者，是他们撑起了幸福生活的大厦。
总算做完了准备工作。我抖擞精神，着手实施想象中的一方莲池。铲混凝土、倒在地上，放置砖块，码齐，压实，砍砖……伴随“乒乒乒、乓乓乓”的悦耳节奏，一圈圈砖墙逐渐延伸，加高，俨然有了点平地起高楼的味道和模样。我的手开始发热发酸，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胳膊累得几乎抬不起来。没有了思想，只剩下简单而机械的动作。劳动的过程充满了艰辛，让人无暇顾及尘世的喧嚣与苦痛。它让疲惫的身心回归原始自然的森林，不必为纷争而烦恼，不必为活着寻找深邃的理由。只需在平凡的日子里，踏实每一个脚印，去辛勤耕种，去收获希望。
去寻找那些曾出现在梦境中的路径、山峦与野地吧，
趁阳光正好，趁微风不燥，
趁繁花还未凋谢，
趁现在还年轻，
还可以走很长很长的路，还能诉说很深很深的思念。
——毕淑敏
西山的薄暮收纳了最后一丝绚丽的晚霞，半天的劳作终于成就了莲池。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悠然自得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尽管有些粗糙，但丝毫不影响内心的欢喜。我扔下泥瓦刀，敞开胸还，仰面躺在碧绿的草地上，幸福的感觉充斥着每一根血管，欲作诗，却找不出生动恰当的词句。耳畔响起了托尔斯泰的妙语：“上帝赐予光阴。上帝赐予力量。光阴和力量又贡献给劳动，劳动本身就是奖赏。”恍恍惚惚中，我仿佛看见了一池袅袅婷婷的圣洁莲花，一缕缕清香在美仑美奂的光影中飘荡着，飞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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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