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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贵州盘县的胜景关进入云南。之前，我从徐霞客的《滇游日记》了解到，这位历史奇人在明崇祯戊寅年五月初九日（公历1638年6月20日），也是从此地进入云南的。当年，他挟册一本《大明一统志》和《云南志》，一副肉身，一袭青衫、一双布鞋，如一缕烟霞，飘忽在千山万水间。徒步滇东北，迂回贵州黄草坝，沿南盘江考察水文、地理；驻足昆明，游太华山、观滇池；转向滇西北，入富民、武定、元谋、三姚、洱海卫城，到宾川鸡足山；又辗转往返于丽江、大理；继续走进滇西南，抵达永昌府（今保山），直抵腾冲，欲过边疆入缅甸不能，才返回保山南下云周（云县），探寻澜沧江的去向。在云周他得到一份关于澜沧江流向的准确答案，便转身向蒙化（今巍山），至弥渡、祥云，又回到宾川的鸡足山。搜寻之广，游屐之全，令我辈叹为观止。他用脚步丈量大地的肌肤，而他的灵魄至今还闪现在那些文字中。虽为历史之“游圣”，并无今人旅游之潇洒，他徒步游走于奇山异景中，其艰辛，其险巇，自在那遗留下的六十多万字里行间，而那些已然丢失掉的二百多万文字，是今世巨失，如若徐霞客灵魂有知，必是痛心疾首！明末江南文坛盟主钱谦益认为，《徐霞客游记》“据景直书，是真文字、大文字、奇文字”。不仅给予今世地理学之启示，而其超然远举之情怀，骇世惊俗之精神，更让后辈者敬仰慕悦之致！今日，我辈虽有手机导航、彩色地图、百度搜索、疾驰车辆，却是一日千里，走马观花。因此，我只想跟随徐霞客的文字，一路身临其境，以增加我此次云南之行游趣。 比之当年的徐霞客，如今的我们信息灵通多了，百度一搜，全知天下事，吃住一搜搞定。这个季节，我们总能找到更好更实惠的住宿，晚上八点半左右，到达石林山庄。山庄依山傍水，绿方塘水库环绕山庄，一泓盈盈湖水透着清凉，山庄的后门出去便是石林风景区北门入口处。 这里是昆明石林彝族自治县石林镇，我们在镇上吃饭、转悠，实地“考察”全镇的地理概貌。从山庄到镇上大约一公里的距离，这是个约有二万伍千多人口的小镇，历史渊源流长，春秋战国时期，便是古滇人的聚居地。我不知道当年的徐霞客有没有来过这里，因为在《徐霞客游记》中有很多地方断文残章，据我推断，他当年从昆明出发辗转滇东北经过宜良、泸西、师宗等地，石林就在此线上，不能不来。但从现存的文字中，没找到关于石林的描述，甚感遗憾。思倦神疲，一夜安眠。 今天，我该用怎样的文字来描写那些石头的精灵呢？ 当一种前所未有的壮观撞击眼球、震撼心灵时，我感到言噎笔拙、无可适从了，唯有真情实感才是真诚地表达。这是一部犹如翻开的、展示于地球上，关于喀斯特地质地貌的地理全科书，需要人类慢慢阅读和理解，才能读懂其撕心裂肺的崛起；它又象是一幅巨大无比的地质全景图，一画一景，一物一故事，是大自然神笔，在灵感突现瞬间，挥毫而就，形象叠立。 我站在石林湖边，感受明媚春色，倾听石林讲述着二亿多年前的心中故事。 风，吹起湖水，与太阳的光辉携手滟潋，望对岸石灰岩柱峰拥排列，隐约听到大海骚动的声音，地壳痛苦地呐喊之后，石灰岩被海水浸蚀、火山熔炼后，逃跑了，争先恐后逃向陆地。其中一石头，经过地狱般磨砺后，更懂得人间疾苦，便物化成观世音菩萨，站立在湖水中，普渡众生，人们赋于美好的名字“出水观音”。多好的两字“出水”，即景着意，意蕴佛身来自西方清净佛土中，而在五浊恶世中，既以观自在菩萨的形象出现，这是现世的人们对于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一种真挚的祈求和执念。 我似乎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两列石峰挟带着一块巨石从地底下喷涌而出，巨石被积蓄起来的地力发射到天穹，在千钧一发之际，石峰犹如被炸开的石门，迅速打开，那巨石却不偏不斜，恰好落在了两石门顶上，人们蜂涌而过，依然心惊肉跳。于是，此处景象便称“千钧一发”。 地壳发威后，在东南向低洼处变得柔软起来，流水潺潺，石萼鳞鳞，如莲花盛开。在流水小径行走，象游走于花蕊花瓣中。登上莲花峰顶仿佛站在坚利刀锋上。低头水中，水网交错，一丛丛灰黑色的石灰岩，似水底长出的刀剑，锋刃嗖嗖。剑峰池旁、莲花峰上，刚柔相济，温婉有余，刚毅有度。 被这些地质叙说的故事一步步牵引着，登上了望峰亭。我肯定感觉到了亚欧板块和印度板块的角力和冲撞，排山倒海般的石芽、钟乳、溶岩，剑状、柱状、蘑菇状、塔状的石灰岩柱，从地面簇拥而出。自己依稀被一股来自地心的力量挤压着，一直抬高抬高，脚底下是汹涌澎湃的汪洋大海。于是，各类物种相继出现，形态各异。双鸟飞来啄食、犀牛翘首望月、大象盘踞石台、千年寿龟匍匐、凤凰梳理着翅膀等等。石林以其最原始的姿态，向人们诉说自己生命的历程。并且，伴随彝族撒尼人的生活情怀，幻化成诗、幻化成歌、幻化成舞。然而，石林在彝族撒尼人的梦里生长了多少年？玉鸟池畔的那位阿诗玛，在世人的心中又活了多少年？我们在《阿诗玛》长诗中，曾经深情地吟诵过石林；在撒尼男人弹唱的三弦里寻觅石林；在且歌且舞的撒尼人舞蹈中想象石林；在诗文传说中阅读石林。 而眼前的石头森林，锋刃猎猎，高低沉默。我们曾经被阿诗玛和阿黑哥的纯情感动过，如今，那个金子般发光的阿诗玛呢？那个勇敢智慧的阿黑哥呢？这两个为真爱活着的少男少女，今可安好？忽然，想问天问大地，问眼前的石林，当下这个时代，有几个人真正为爱而爱，为爱而结婚呢？曾几何时，真爱和纯情已被埋藏；清纯甘美的情感，只是嘴里动听的歌和久违的感动故事。有如《回到阿着底》那首歌和那个发生在阿着底的爱情。现世的利欲已熏坏了人世间的真情，要找回这份纯真，需要生长石林那么长、那样艰苦的历程！ 我凝望着，这片苍穹下的大地是无尽的岁月，大地下的大地依然是苍茫荒凉的岁月。或许有一天，那股岁月生成的洪荒会再次滚滚而来，颠覆历史，颠覆现实，一切了无踪影，只留下那片发情的绿草小花蓬勃着生命的欲望。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