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渡睡尤未醒。街道两边已严重老龄化的店铺,除了一家肉铺店已亮起灯光,其它都依然沉迷在黎明时分的梦景里。这难得的寂静于我有几分特殊的优待,正与我此时心中的宁静相匹配。白日里已不知穿过这街道多少回,街道上虽然没有城镇中的繁闹,但在众商铺里陈列着的各类商品,总让这条古老的街道多了几分市井的气氛。当然,这气氛原本就存在了几百年,人家早已习惯了它的存在,只是不喜于我而已。此刻,能够在这气氛苏醒前,我能任我个人的想象渗透这街道两旁的任一角落,穿越这古老街道过去与未来的时空,我突然有了几分纵心而思的满足,有了几分信步漫行的悠然,有了几分主宰历史时空的伟岸。 早起的肉铺店老板已布置好了肉架。肉架上挂着几块大小不一的猪肉。店老板刚刚目送过去一个骑单车的中年男人,又看到我在黑暗的小巷中悠然踱步,似乎有几分诧异。我将他的诧异遗于身后,索着小巷放纵着清凉的思绪,缓缓前行。黑暗中突然露出一团晃动的黄色,渐渐清晰为一个清洁工的身影。他见我过去,收住了前后扫动的扫把,显然是在为我这个早行人让道。我问了声早,从他面前过去,往前走了几步,转身拍下了他在黑暗中清扫街道的身影,为这个街道文明的维护与打造者留下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见证。 街道的尽头,一盏路灯孤零零地亮在电线杆的腰身,一面刺探着小巷里稀薄的晨事,一面迎接着东方的晨光。路灯之外,密密而杂乱的草丛里,高过腰身的青蒿草或在草丛深处挺着苗条的身材,或匍匐在路边倚着清晨里最后的清凉。草丛里三两声蛙鸣和着密集的蟋蟀叫声,像乐队的合奏,彻夜未停,又余兴尤浓。 走出小巷,横过公路,爬上堤岸,与一晨钓者不期而遇。在相互的招呼声中,他走下堤岸外的阶梯,穿过一丛青草,自去沅江放钓。我停步四望,但见沅江尤睡衣静笼,几只夜泊的轮船还在睡梦中等待着东升的太阳。在朦朦胧胧的晨色中,沅江上自南而北的大桥桥洞涵着一对绿眼,守着一滩江面,遥遥地指引着远来的船只,而桥身在半空中忽又西折而去,又给人留下了无限的想象。身前不远之处,和尚桥像一个苍老而失落的游客,懒懒散散地躺在东风河上。其旁伴着一座疲惫不堪的水泥桥,因长久失修,桥面早已坑坑洼洼。往来的车辆鸣着急促的喇叭,颠颠簸簸地爬过桥面,不时扬起一阵阵灰尘。在这混沌的尘雾中,早已没了化缘和尚的影子。只有那桥上石刻的字迹,倚着不断变迁的岁月,在这静静东去的沅江边记忆着它的生辰。 东方的天空中,已远远可见轻描淡写的淡红色朝霞,正铺展着从地平线下射出的光芒, 身后传来了手机音乐声。刚来的一个晨练者,带着沿江大道上不时破空而至的车辆声,驱散了我的思绪,打破了我深深的沉思。我随手从路边折下一根草,在身前不断挥舞着以卷去堤上密密麻麻的蜘蛛网,沿着堤岸缓步东行,走向远方,索步新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