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的菜园

王尚桐

邻居一家是土生土长的小昆山村民，失去了土地，放下犁锄，洗脚上楼，农民变市民。华丽转身有点快，老夫妻有点无所适存。

小区新楼旁有块废弃的宅基地，怀着对土地的眷恋和不舍，老夫妇开始垦荒造菜园。

晨曦初露，他们就开始了辛勤的劳作，起瓦砾、拣碎砖石块，清除疯长的野草，在洒落辛劳汗水的蛮荒之地上开辟出一个偌大的菜园。他们适时播下四季的菜籽，也播下了憧憬的绿色希望。

春风吹来，香韭开头，韭叶见风就长，见雨就绿，长势喜人。而春季更是一个播种、生长、开花的季节。暮春，土豆出土了，蚕豆豌豆结荚了。初夏，菜园里姹紫嫣红，蔬果累累，这一片那一片，这一棚，那一架，挂满了青椒、黄瓜、番茄、刀豆、豇豆、毛豆……冬瓜滚满畦，甜瓜爬满垄。

毛豆与甜芦粟，一行一垄种在田埂上，甜芦粟就像一面面彩旗，在地头招展。丝瓜架上黄花开得灿烂。在翻洋山芋秧时，夫妇俩及时采摘嫩绿的洋山芋秧，捆扎整齐，楼道中每家一把，尝鲜尝嫩。想来也是可笑，寻常喂猪的山芋秧，登堂入室如今成了餐桌上的防癌蔬菜。正是洋山芋、花生收货季节，一垄一垄从地下献出丰硕的果实。楼内家家户户都尝到了这新鲜的果蔬，用现在的术语，叫分享，浸透着邻居间的亲近和温暖。

冬天到了，菜园里铺展这大片的矮脚青、雪里蕻、菠菜，硕壮憨实的黄芽菜矗在园中，稻草捆束着它们的腰身，在严霜中，就像排兵布阵的士兵，为冬季的菜园增添了勃勃的生机。

一年四季，老夫妇打理着菜园，就像悉心照料着自己的孩子，旱地的菜园，它的丰美，需要无数担的水、肥浇灌。夏日顶着烈日的暴晒，早晚更需要浇水，他们从小河浜担来一桶桶水，伴着流淌的汗水，一勺勺一畦畦精心浇灌。土地生生息息，换来丰厚的馈赠。

临近小河浜的地垄上，种了几块竹鞭，栽了几棵桃树、梨树。冬去春来，幼竹成林，每年春笋收获，饭桌上有了春笋烧肉的美味，秋天到了，树上挂满了桃、梨。他们种菜也与时俱进，听说黄秋葵是保健蔬菜，他们及时引种，形似尖青椒的黄秋葵下架，采来情邻居品尝，可惜没有掌握好采摘时机，黄秋葵太老，无法食用。老夫妇憨厚的脸上写满歉意，连连道：“明年好好种，再来尝。”

全家人的菜，都在菜园里。每逢周末，在松江工作的儿女，开着小车，来取蔬果，老夫妇的菜园成了儿女们的果蔬供应基地。也是邻居们的蔬果基地。

一年又一年，老夫妇头发更白了，背也更弯了。菜园周围一排排高楼拔地而起，菜园也不称其菜园，只余下零碎的地块种一些蔬菜。守望着家园，眷恋这方热土，唯有邻居日渐苍老的身影和日渐模糊的目光。可是，邻居的菜园永远在我们的心里，在我们的生活中，四季青翠，蔬果丰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