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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我的阿姨(四)

时间:2011-07-01 19:31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蓝宝宝点击:
        

  母亲是女姐妹中的大姐姐,虽然年轻时漂亮,但没有金阿姨漂亮。大阿姨在四姐妹中生相排名其四,其貌不扬,1米62的个子,是个大块头女胖子;小阿姨其三;母亲其二,金阿姨最漂亮。
  
  解放前四姐妹中属母亲嫁得最好,大、中、(金阿姨)小三个阿姨的老公(姨夫)都是清一色上海工人阶级的典型前身,三个阿姨的婆家都在上海浦东农村,丈夫都在浦西资本家或国家的工厂上工。
  
  大姨夫解放前在杨树浦发电厂工作,应该是旧国家的世袭工厂。虽然是工人,但工厂规模大,经济来源自然也丰厚。大阿姨家的家底底气也足,大阿姨嫁到婆家,公婆大人早已亡故,与那小叔子一家隔开一堵墙居住,中间的过道两家人家合用。但是兄弟、妯娌似如冤家死对头,整日里大眼瞪小眼,眼中容不下对方,以至于两家成为互不往来,形同陌路的死结对。发展成为不能在同一条过道上打照面的人,经过一场大打出手之后,兄弟两家终于拆旧房建新房,分两块地方建房居住,斩断血缘,老死不相往来。中国农村平民百姓兄弟姐妹间为一点经济利益成为终身冤家的人大有人在。有为纯粹小经济利益的;有为政治原因的。大姨夫的个性又是出奇的雷人,不要说以后与我外甥女间的荒诞特色行为,就是与自己的亲兄弟间也表现出非常可笑的自私小气行为。因此说工人阶级成分的人不一定都是大公无私,克己奉公的人;资产阶级成分的人也不一定都是自私小气,阴险狭隘的人。大姨夫连对自己人都缺乏必要的感情,哪还谈得上对别人家发生“无产阶级”感情。解放前,大阿姨家虽然是工人阶级家庭,但是大姨夫国家世袭工厂的经济收入在当地农村还算属于上等水平。在他们居住的那个村庄上,大阿姨家还真能显摆。因为当时浦东农村贫穷落后,广大纯农户的存在,使得谁家的男人在大上海的大工厂内谋事是个让人羡慕的人家。大阿姨与大姨夫在结婚后,一直不生养,也找不出是谁的毛病。在这点上大姨夫对大阿姨确实深信不疑,大阿姨的长相绝不会有什么红杏出墙的事情发生。可能症结在于他自己身上,导致没有生育的结果,所以在男女之事问题上,他从不追究与分析。生活的安逸,使得两人没有紧迫感。在解放前的上海农村大阿姨家的生活也算平静,在村庄中,除了地主富农,大阿姨家的经济条件也属于殷实类人家。因为当时上海浦东农村纯农户居多,家中男人在上海工作,而且是在国家大单位工作,更是凤毛麟角,难能可贵。不过大阿姨家虽然殷实,但却是属于根红苗正的工人阶级,故在历次政治运动中基本上没有受到什么冲击。
  
  当然在解放前,父母的生活自然要比几个阿姨家好,因为父亲开的是丰衣足食的手工业小铺子。但是父母是标准的守财奴,最后这钱被谁花去了,都迷迷糊糊,没从根子上认识。三个姨夫虽然是正宗的工人阶级,但是他们活得实惠、自在,钱花得实惠、潇洒。在解放后,改革开放前,三个姨夫都是浦东农村中的中流砥柱——工人老大哥,当时在浦东农村中这样的家庭真算是不错的,不但经济上不错,更主要的是任何政治运动都不会波及、冲击到这样的吃得开家庭。那时候在浦东农村普遍贫困的状况下,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三开家庭真幸福,人脉吃得开,经济吃得开,政治吃得开,跌倒不输,哪儿都能沾光。”
  
  还在解放前夕,父母在浦西已经站稳脚跟,业绩显赫,母亲娘家的人都在浦东。外婆曾经告诉我,在解放战争期间,浦东的亲戚都往父母浦西家上海租界逃难。父亲吝啬,又没在其他地方买房子。仅有居住的房子不大,全家几口人就挤在这楼上这小阁楼内。尽管楼上房间也经过扩大改造,比起其他人家上海小市民要大多了。但乡下亲戚全部挤往浦西,自然十分拥挤。父亲自然无话可说,对待母亲身边亲戚他要说也不能说啊,只能克服。
  
  外公、外婆、大舅、小舅、大阿姨、金阿姨全部逃往上海。听外婆说,大阿姨块头大,与金阿姨、外婆三个人睡一个床铺,睡到半夜,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连人带床,轰然坍塌,把家人从睡梦中惊醒跳起。于是外公看此情形,不愿再在上海呆下去了,并且他看不惯小作坊的一切,看不惯上海里弄里的一切,毅然决然回到浦东乡下。情愿去过乡下苦难,而且正处在战争威胁,随时有死人可能的危险生活。上海英租界的喧哗,与上海小市民的生活外公实在不要看,受不了,也不愿意受。他坚定信心,迎着那解放战争的号角奔向浦东。
  
  外公回到浦东后,正临解放战争在浦东高桥东海沿海一带打得如火如荼,正处高潮之际,解放军冲锋陷阵,死伤无数。据幸存之人回忆说,当时我军损失惨重。在父亲老家长沟东头,尸体如山,血流成河,腥风血雨。
  
  外公到家,解放军强攻敌人一碉堡制高点。怎么也攻不上,敌人炮火猛烈,封锁开阔地带。我军强攻,死伤惨重,无法接近敌人据点。苦于当地地形不熟悉,兵荒马乱,要逃的早逃到上海租界去了,这时候还到哪儿去找向导。当地的民兵又都怕死,没一个人站出来,愿意带路,攻克敌人碉堡。要知道,冲锋打头阵,头前带路,死的概率在98%以上,活的概率在2%都不到。天知道,外公既然自告奋勇毅然决然一头栽进到热火朝天的激烈战争中去了。敌人又一次猛烈炮火的射击,战斗又一次打响。外公带着解放大军先遣部队,冒着枪林弹雨,第一次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后面跟着作战先遣小精干队伍,扛着炸药包,这次要去解决敌人的强大火力封锁线,这次战斗是决定整个战斗的关键起始。我军部队猫腰前进,小心谨慎匍匐向前移动。敌人的炮弹不时在阵地前爆炸,响彻云霄。可我军要拼死向前冲啊,不能原地踏步、不动,否则这敌人的碉堡难解决。外公没有犹豫,马上第二次又小心匍匐前进,炮弹在身边前后左右的阵地上不时的炸响,子弹在外公耳边呼呼穿过。外公还是勇往直前,此时没有退路,临阵脱逃,枪毙无疑。我军发起第三次猛攻,外公带领小部队又一次猫腰向前移动,冲在最前面。此时一颗呼啸而来的炮弹不偏不倚打中了外公的身体,外公中弹倒下,被前线救护民兵拉下线来。小部队随即往前冲锋,吹号手吹响了总攻,冲锋的号角。拔掉了敌人的碉堡据点,占领了制高点。一场人民战争随着外公的倒下,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外婆得到外公中弹的消息,连夜从浦西母亲家火烧眉毛的赶回了浦东家。那时医疗条件又差,医疗小分队也没有及时能救治外公。将外公抬回家时,已经无药可救了。外婆眼睁睁的看着外公痛的满地爬,满床滚,叫喊、挣扎。最后不治身亡,活活痛死在家中。在外公十几天的弥留之际,外婆问他有没有话说,是不是后悔不该回浦东,也不会惨死在炮火之中。外公只是一个劲的摇头,表示并不后悔,最后安然闭上眼睛,坦然自若走向天堂。
  
  那是在解放后,尽管大阿姨家经济基础底子厚,基础圆,但是没有小辈的后顾之忧时常缠绕着大阿姨大姨夫的心,在刚解放初期大阿姨与大姨夫就领养了一个儿子。对这儿子百般宠爱,呵护备至。儿子“健民”这名字起得真叫蹊跷,居然后来成为葬送他年轻的生命,成为梦归黄泉可悲可笑的双引号大悲剧。有时我真不得不佩服上帝造就人类,又给各种不同的人设计好了不同的命运,甚至于连名字似乎都让父母起得如此“吉利”。
  
  大阿姨年轻时在四姐妹中除母亲外,他们家的生活状况属于仅次于母亲的殷实户。因为大姨夫工作单位好,国家单位工资高,没有养儿负担,大阿姨劳动力又好。大姨夫为了与兄弟永远不要再相见,大阿姨家在那农村普遍贫困的时代状况下建造楼房。尽管大阿姨家在村庄上属于殷实户之家,但是在农村造房子时,还是向我的父母借了一笔建房款项。因为相比之下,我的母亲在四姐妹中那时还真算是最富有的一家。
  
  1966年下半年,波澜壮阔、史无前例的“文革”政治运动以雷霆万钧之力,排山倒海之势,迅雷不及掩耳,疯狂横扫祖国大地;紧接着1968年前所未有的灭顶之灾“上山下乡”政治运动以更猛烈的方式狂轰乱炸,在此万劫不复的灾难中我当然难逃此劫。1969年我从浦西去了父亲原籍祖母处——直系亲属这儿投亲插队落户,由于年轻人与老年人(祖母)格格不入的生活习惯、个性、思想,由此在老家农村产生不安定、不安心因素。在此期间,母亲为我能在浦东安心居住下去,忙活开了,为我在浦东老家介绍男朋友,这男朋友与我现在的丈夫在姓名上只差了一个字,是不是上帝一直在与我开玩笑,要让我在浙江的土地上与现在的老公厮守终身,白头到老。
  
  我让母亲别瞎操心,母亲就是不听,替我有条不紊的张罗着。想方设法为我介绍男朋友,是大阿姨隔壁邻居。那男青年长得高大帅气,人相当聪明,我也不再挑剔。见了几次面,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很投缘。我说的话,要他办的事情,句句桩桩照办,没有二话;对我又是忠诚不二,而且深爱着我。此事祖母与二哥并不知情,有几次祖母与二哥各自都回自己的房间安歇去了。那男青年都是在晚间犹如特务似的偷偷扑向我的居住地点,然后轻手轻脚潜入南宅独家村,轻轻翻门而入。(当地称为摇柋门,是一种低矮的小门)还未安歇之时,用暗号与我取得联系,把我从房间内约出来幽会。那段时间男女青年,不分彼此,两情相悦,回味起来还是情意绵绵,相当美好。但是两人并没有逾越禁戒线,偷吃禁果,互相之间连手指头都没有触碰、抚摸。好景不长,突然有一天,母亲赶至浦东告诉我,大阿姨介绍的事,大姨夫本来是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大发脾气,搞得夫妻两分崩离析。大姨夫是上海厂里正红极一时的工人阶级老大哥,当时红五类乓乓响,他知道父母是小资产阶级成份。在那个年代里人心都扭曲,大姨夫要与姐姐、姐夫划清界线。
  
  “如果你要替姐姐的女儿介绍对象,你就是在帮阶级敌人干事,我就要与你离婚,与你也划清界限。”大姨夫狠狠的与大阿姨说。那大姨夫简直像疯了一样,与大阿姨打起了家庭内战。导致家庭破裂的后果是大阿姨始料不及的后果,大阿姨怕了,连夜赶到浦西,与母亲说了。为了大阿姨的家庭幸福,母亲让步了,即刻来到浦东告诉我,让我作罢。母亲以为我精神深受打击,其实不然。此时我对于爱情之事处于似懂非懂,朦胧之时,我原本就叫母亲不要瞎操心。我认为无所谓,他是个农民,不谈也罢。此事在母亲的心上始终没有引起重视,以至母亲以后我的婚姻上铸成不可弥补的大错......
  
  方面面的原因,后来我毅然决然的去了云南建设兵团,与大阿姨失去了联系,回到上海后听母亲说,大阿姨从小领养到大的儿子健民,娇生惯养,百般宠爱,关爱备至。这宠爱的领养儿子在年轻时候居然玩起耍拳头卖膏药的把戏,也许是觉着好玩的缘故吧。用头顶石头,用头撞墙,用砖头敲肚子,砸肚子,居然还说什么强筋健体。没有几年的功夫,人渐渐消瘦下去。这领养的儿子已与当地一姑娘对了亲,但是健民的身体每况愈下,终因无法治愈,没等结婚,向天堂狂奔,连头也不回,撇下父母、女朋友,撒手人间,黄泉路上无相伴,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女朋友还没过门已经成为活寡妇,连遗腹子都没有怀上。大阿姨伤心过度之余,未过门的媳妇,反正是别人家的女儿,总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大阿姨家经济条件又属于农村中上七寸等级。权衡利益得失,媳妇作为女儿居住在大阿姨家,另外招进一女婿,以解大阿姨,大姨夫盼孙子之切。“女儿”“女婿”以解燃眉之急,在大阿姨家结婚生子,但是好梦不长。虽然这女儿女婿为大阿姨家又撑起了这个门面,大阿姨与大姨夫却是过的今不如昔,大伤元气。解放后,改革开放浦东开发前,浦东农村经济普遍落后,一穷二白。由于大阿姨家健民突遭囹圄,魂归天堂,人去楼空之后,大阿姨与大姨夫精神消沉,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大阿姨家的状况呈下坡路状态,一泄千里,死气沉沉,往日的阳光明媚鲜花开放大好形势一去不复返。有道是“60年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东方不亮西方亮,大阿姨的好风水好像轮过去了。”与此同时那别人家的女儿女婿,对大阿姨、大姨夫不见有好的笑脸与温情。改革开放后没过几年,杨树浦发电厂的退休老工人家中这颗大树心灰意冷,逐渐枯萎凋谢,直至倒下,毫不犹豫的往黄泉路上猛砸。大阿姨在痛失贵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万箭穿心之时,没有受到任何亲情温暖的时候又遭受到更大一场令人肝肠寸断,泪洒大树的洗礼。这颗爱情摇钱树轰然倒下,顿时精神支柱轰然倒塌,难以支撑,几乎崩溃。此时父亲在全国各地乡镇企业贡献余热,凭借自己技术优势,大扒彩分。所以母亲曾经发自肺腑与我不止一次的说过这样的话“我跟着你父亲是我这一生的幸福,这一生一世我幸福、开心、快乐。你父亲会赚钱,解放前你父亲会赚钱;解放后你父亲还是会赚钱。你大姨在刚解放由于工人阶级成分的优势,使得他们在农村中的生活并不差。但是自从儿子健民早亡后,你大姨夫又过早地离开了你大姨,你大姨就心酸了,缺少亲情的温暖,活在郁闷、伤感之中。而且这貌似女儿女婿,对你大姨又不好,与你大姨家亲戚全部断绝亲戚关系,你大姨好可怜。当初不是那傻大个反对,你成了大姨隔壁邻居的媳妇,你会照顾你大姨,你大姨的命运也许不会如此悲惨。我与你父亲每回回到上海,就去看望你大姨,给他少许温暖,给她些经济上的扶助、慰藉,让她感到还有亲人想着她,爱着她,让她老时不要过分悲伤、悲惨。”
  
  其实母亲做了她应该做的,姐妹之情,同胞父母,手足之情到老都不会忘怀。再说母亲也过于多虑,浦东改革开放、开发之后,浦东农村农民全部成为上海市市民,老人全部都具有退休金收入。房屋拆迁补偿款也不错,居住公寓绿楼,装修房子不必再掏腰包,经济足足自给有余。不过亲情的力量是伟大的,有时亲情的力量是难以用金钱来交换的。大姨缺的是亲情上的抚慰,父母的关爱与慰藉体现了姐妹间的亲情大于经济上的求索。大阿姨自然应该被大趋势的阳光、春光包裹着,应该活在这个充满祖国温暖大家庭中,享受大家庭的温馨与阳光沐浴。

                         (散文编辑:散文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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