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这辈子,可谓是好一个“苦”字了得。
十五岁那年,一米五多点的大姐,加入了生产队干活挣工分的行列,和婶子大娘们一样,个顶个的干,天天灰头土脸的,胳膊疼腿酸,就是女孩那几天特殊的日子,也没停歇过。有一年午收,大晌午的,太阳像火球一样悬在头顶,跟在俺娘后面割麦的大姐,突然晕倒,一头磕到地上,眼珠差点被麦茬戳瞎,到现在眼皮上的撮痕还没完全褪净。
一九八零年,十九岁的大姐结婚成家。公婆没有女儿,就把大姐当闺女待,可惜幸福太匆匆,大外甥来到人世那一年,公婆双双病逝。当时大姐夫的大弟弟十六岁,二弟弟十二岁,重担像大山一样压在大姐和姐夫不太成熟的肩上。为了给两个弟弟盖房子娶媳妇,大姐两口子自己摔砖坯子烧窑。种罢麦收完红芋,大姐和大姐夫俩人就开始蓄土,不管气温是零下几度,也不问北风有多猛,只要不下雨下雪,从没间断,东沟西塘,南渠北坑,哪儿有土去哪儿。整个冬天,大姐的脸上都是冻疮,血糊流啦的,看着吓人;手皴得如老树皮,裂得像小孩的嘴,一摸铁锨把子,钻心的疼。疼,也得干。
脸烂手裂,腰酸腿肿,风吹碳燎,揪心提肺的日子,大姐过了六年,整个年华都交给了寒风和泥土,个中况味,岂是一个“苦”字能够蔽之得了的。为什么要这样付出,能得到多少回报?大姐没想过,也没时间去想。在她看来,一切就像草枯草绿,花开花谢,本该如此。
忙碌和劳累像影子一样,紧紧地跟着大姐。把两个弟弟操持成家,给两个儿子娶上媳妇,按说应该能歇歇,享享清福了。清闲的日子没过三年,两个儿子和儿媳把小孩一丢,都外出打工去了。大姐和大姐夫两人种了十八亩地,养了二十头猪,领着四个总角之年的孙子孙女,天天忙得比陀螺还陀螺,累得比牛马还牛马,能安生地吃口饭喝口茶,就阿弥陀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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