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此之前，虽然我从没到过这些隐身在闹市楼上的小书店，但得益于我读过的几本书话随笔，因此，当我沿着狭窄的楼梯，在黯淡光线中，慢慢走到楼上的书店门口，在轻轻推开那扇平常如家的店门后，我不仅没有丝毫的陌生感，相反，却有一种重归旧居阁楼的亲切味。 书店里的一切，大体如我想象的那样，局促的店面，如旧时上海人家的阁楼；油漆剥落的书架，有着民国年代的韵味；墙上挂几幅泛黄的墨迹，那是有名或无名作者的字画。由于是下午时光，因此在店里翻卷觅书的顾客稀少，在淡淡的书香中，环境显得格外幽静。坦率说，如果没有亲临这些楼上书店，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在书店楼下，就是旺角繁华鼎沸的购物步行街之一。 真心喜欢这楼上书店，居喧闹之地而独守清幽，处俗世之中而超然凡尘。这样的书店犹如夏日里曲径通幽的林中静舍，也很像雪天下旗幡临风的湖畔小楼。在恬淡的氛围中，我觉得，最适宜阅读的理想之书，应该是性情率真的书籍。譬如民国时代各位名家的诗文；譬如查尔斯.兰姆的《伊利亚随笔》；可以读乔治.吉辛的《四季随想》或是亨利.梭罗的《瓦尔登湖》。 我满心期望着，能够在这里寻觅到一些港台作家的旧版书籍。如董桥、舒国治、梁文道的书话，或是陈芳明、陈之藩、萧白的抒情散文。很遗憾，在这些书店的展架上，也有一些让我厌烦的‘心灵鸡汤’，免不了也有些许浓情艳词的俗套故事，或是自封为‘名著’的平庸之作。它们讨厌地占据在书架上，扰人之目，烦人之心。事实上，我也完全读不懂那些东拼西凑的作品。譬如《阿弥陀佛么么哒》之类的东西，其书名就取得非常莫名其妙。很惊讶如今国内一些文化人的作品，竟然会如此地低俗恶心。幸亏这类书籍在店内所占的比重是非常之少的。 我相信，每个爱书的人一旦走进书店，就会忘记了时间。特别是当你进入了一家旧书店之后，这样的现象就更加突出。那天下午，我就是这样。当逛到了以经营二手书为特色的梅馨书舍后，我邂逅到几本近年来久觅无着的旧书时，简直欣喜若狂了。出于商人的职业习惯，我本想表现得矜持一点，以免被书店老板宰客。然而，骨子里的书生意气，又实在难以掩饰，手捧心仪之书，喜悦之情尽写脸上。我心想，只要真心喜欢，就无所谓价高价低了。然而，让我想不到的是，在与书店老板一番交谈之后，最后竟以旧书原价的六折优惠，购入了陈之藩的《寂寞的画廊》和萧白的《风吹响一树叶子》 在高兴之余，我又有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说不清，这是为了什么？ 但，这样的复杂心情很快就随风飘逝了。因为，我又有了新的发现，让自己兴奋不已。那是在后续的寻觅中，我又找到了一本叶灵凤的《读书随笔》这是三联书局一九八八年的版本，尽管只有一册‘卷一’的书，但我已足够满意了。就这样，时间在我愉悦的心情中静静流逝，当我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窗外已是晚霞迷人、霓虹灿烂的夜市景色了。 这真是一个美妙的下午。我当时的感觉，就像台湾作家舒国治在《理想的下午》一书中所描述的那样；“理想的下午，当消使在理想的地方。理想的下午，有赖理想的下午人。这类人乐意暂且搁下手边的工作，套上鞋往外而去。走逛一阵，若想凝神专思片刻，见有旧书店，也可进入浏览。一家逛完，再进一家。进店看书，则博览悦目群籍，不宜专守一书研读，也不宜读徒有虚名之作，不宜读滥情之文，更不宜读厚黑权术之书，只有如此，方可世事洞明不尽知也。” 我不知道舒国治所说的旧书店，是否也包含着香港的这家梅馨书舍？但不管怎样说，相信他必定也是旧书店里的常客，不然他很难用简洁的文笔，寥寥数语，就把爱书人的心理刻画得如此淋漓尽致。 是的，“对于爱书家，旧书店的巡礼，不仅可以使你在消费上获得便宜，买到意外的好书，而且还可以从饱经风霜的书页中，去体验着人生，沉静得正如在你自己的书斋中一样。”这段话可不是舒国治说的，而是我从叶灵凤的《读书随笔》中摘录下来的。让我感到有意思的是，这本书正是在那个美妙的下午，在香港旺角的梅馨书舍内，让我有幸觅到的心爱之书。 我相信，我会永远记住香港的楼上书店。我期待，我会再次到访那熙攘尘世中的一方清静之地。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