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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皇帝

时间:2015-12-05 23:59散文来源: 散文作者: 一袭蓝衣点击:
        

  有人说这个也是笑话。
  
  史载南燕慕容德年间,境内有一位名字叫做王始的不安分人,聚众泰山,造了反了。慕容德派遣桂林王慕容镇领兵讨伐。王始虽然自号太平皇帝,称帝建国,然而乌合之众,蚁聚之师如何当得过慕容氏的铁骑精兵?顷刻雪崩瓦解,亡散殆尽。王始被擒行将就戮,妻子赵氏也一并遭了秧,都跟刑场这里了。见诸《通鉴》文字如下:或问其父及兄弟安在,始曰:“太上皇蒙尘于外,征东,征西为乱兵所害。”其妻怒之曰:“君正坐此口,奈何尚尔!”始曰:“皇后不知,自古岂有不亡之国!朕则崩矣,终不改号!”
  
  见这个家伙太不成样子,有人就问了,说你老爹和哥哥兄弟还好吗?都来哪呢?闻听此语,太平皇帝王始中心黯然举目神伤,回答说:“太上皇被驱逐逃亡外地,也不知道今在何处了,征东将军征西将军都被乱兵杀害了。”那这里不晓得王始有无打个唉声,他妻子肯定是已经气的不行,就抢白他说:“你就是栽在好这口上了,怎么这时候了还这样呀!?”好好当农民呗,要不经商卖麻辣烫也行,非当什么劳什子皇帝,搞得老娘跟你一起那脖子当刀,好舒服吗?太平皇帝王始振振有词,亦可谓语重心长,就最后一次给媳妇做思想工作,说:“皇后你还是有见不到的地方,古往今来,哪有一个永不灭亡的国家呀?朕我今个即使人死这了,驾崩这了,始终不可改易称号!”皇帝的名号还是要坚持到底的。
  
  说起来是笑谈,听上去蛮不容易笑的味道。通鉴篇幅洋洋洒洒,固然很长,然而浩瀚国史人事弥漫,笔端所触不过万一。于士大夫这一拨上等人看来,量必不过一出闹剧的东东,何以为君实先生不烦缀笔,活灵活现一一道来?要在名器之重也,古今大防!名,就是名号。王始说终不改号,即为名号而言。名器也可以虚指,象征国家权利的器物和仪制。礼仪和制度,说白了就是规矩。比如戏文里常听有收保护费的黑老大来句精彩说辞:这个跟钱没关系,关键是不能坏了规矩。可见不论庙堂之高抑或江湖之远关乎此节都极为重视。
  
  王始折腾的事有多大,从通鉴上记载南燕主慕容德派遣桂林王慕容镇去处理,应当是形成了一点声势的。五胡乱华时期枭雄辈出,鲜卑族的慕容氏,颇有几位能征惯战的好汉。地处中原的汉民,从士大夫到氓隶之徒基本上是延息苟活。亡国奴纵使也分开些高低贵贱,但是作也得作,不作也得作。这个是没得商量的。至如王始,他挣扎了一下,结果是覆家灭族。在自己是莫大的悲剧,在慕容氏不过举手之劳,至多相当于一次围猎,在中原其他汉族士大夫的而言,谈不上同情,犹如一出闹剧。
  
  那我笑不出来,是我疑惑这个王始要不要算作有所追求。貌似他抗衡命运,只是追求失败了。从司马光通鉴的文字看,给定性为闹剧是不须怀疑的了。只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博旁人一笑,肯定不是王始的初衷。然而这个事情也只能是令人徒生叹惋而已呀。我闲人呀,闲人就是这么看待的。
  
  权贵士大夫当它是闹剧,我却也有不以为然的地方。灭了太平皇帝王始的慕容氏,由慕容德创建南燕,传位与侄子慕容超,二世而已。史载,刘裕灭南燕,生擒慕容超,斩之健康衢市,南燕存在了十二年,亦不久长。要说太平皇帝是闹剧,慕容家这一出从出演到谢幕,也只是闹腾的稍长一点而已。不过慕容超在都城行将被刘裕攻破之时,也还有机会面临投降的选择,他也说了一句话:废兴,命也。吾宁奋剑战死,不能衔璧而生。兴亡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宁可挥舞宝剑战死,也不能嘴里叼着玉璧匍匐投降那样苟且求生。这个比之“终不改号”听上去响亮一些。
  
  没人当南燕的兴亡做笑话。我闲人呀,闲人就赶脚着一样的悲从中来,其实并非要刻意混同灭了王始的南燕皇帝也作太平皇帝,真真道是令人徒生叹惋而已呀。
  
  怎么说呢?人生难能没有追求。有欲望在呀,它催逼着你总要折腾折腾。
  
  小的时候在东北农村,见过差不多家家都有一个酱缸。那个大酱都是自家制作的。有人比喻中国文化说成是酱缸文化,且不论。这个酱缸一般放在园子里,要么南园子要么北园子。晴天时候用纱布遮蔽起来,勤快的还要掀起纱布,晾晒一下。阴雨天就盖一领破锅。总之,少有酱缸不生蛆的。那蛆较任何主人家都勤快,它从无一刻不在涌动。王始的笑话,让我笑不出来,隐约品出另一种味道,顶顶不受用。怕有把那慕容德慕容超之流较之王始,比作许是大个头一点的蛆的意味,而宇宙无穷纵有天高地迥莫非也如酱缸一口的样子?罢了。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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