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如此匆忙，明明还是盛夏，转眼却已是秋了。曾几何时，塞满阳光、雨水、蝴蝶、知了的天空肃穆地退隐到峡谷的上方，白雾满江，云朵入户，雨檐叮咚。循着花开的声音，沿着生命的轨迹，无数的赶路者一代代四面八方前行，闪耀又熄灭，天空洒着星光雨露，沿路开着倔强的泛着霜华的花儿。
　　是的，你也在路上，每个人都在路上。这时，必然的，一条光阴的大河拦路，波涛翻涌，壅塞冲决，天翻地覆，命运像折断了舟楫的舢板被恶浪抛出......然后，暖阳高照，波浪轻拍，你伤痕累累慵懒醒来，懈怠在无边的秋声里——可是，你摇摇晃晃爬起来了，轻咬牙关，目光闪亮，收拾行囊负累，重寻渡口舟楫，毅然投身漫无边际的波涛，赶路的人无法停留，是啊，彼岸花在开放，彼岸花在催促，彼岸花在凋谢。寻梦的孩子，你的时间不多了！
　　命运之河多么严峻，命运的浪花又多么喜欢捉弄人。上午我和秋领完结婚证，夜里我就躺在了手术台上。当一群护士围着我的皮囊轻松谈笑，当豹头环眼猛赛张飞的医生，把一堆音色悦耳的刀具，清脆地丢到我的头边，我想：不好意思，我又中奖了。
　　手术室里灯光很亮，亮得像温暖的阳光。我恍惚回到四年前，就是这样的太阳下，我扶着手术一半，终止下来等候化验结果的妻，行走在尘土噪音飞扬的城市。妻乳癌晚期，前胸后背大面积青紫发黑，日夜痛楚不堪，为了榨干我们身上最后的的油水，主治医师杨博士仍然不动声色，一天天拖下去，不肯给一个明确的结果。那时，我十岁的儿子正在乡下读六年级，又黄又瘦。妻一身病服，艰难地和我在这陌生的钢筋水泥的世界里挪动，进出几家超市，她想买一条婴儿用的背纱，要在以后好背我们刚刚一岁的女儿。最后，我们空着手走到街上。街头，有个单薄憔悴的姑娘在卖唱，行人匆匆，没有人去听。妻用尚能动弹的那只手轻轻拉动的我的衣服，有些羞怯地说：“老公，把我们买背纱的钱给她吧！”在最后的日子里，妻时时昏迷，醒来就笑着对我说：“没事......我，好多了。你好好...吃饭，看你瘦的......”
　　此刻，她的气息、她的音容穿过坟墓，穿过手术室那扇门，穿过那片暖阳这片灯光，穿过这几年的是是非非，轻轻落进我的心里。
　　一位白衣天使怀着恤弱怜贫之心盖了盖我的私处。一个年轻的麻醉师低语：“还是个左阑尾。”
　　手术医生用酒精擦拭我肌肉紧绷的身体，对他们笑说：“有点紧张。”
　　前一天，我和秋悄悄验血、化验、体检，还照了结婚照。没有婚礼，没有祝福，我们都已人到中年，又都各带两个孩子，也不想刺激别人，更不想张扬，不就是一张证嘛。我们看开了，也看淡了。开车回家，吃了一肚子红艳艳的冰冻李子。次日早上去民政所领证，腹痛不止，办证一切顺利。中午参加某人乔迁之喜，滴水未进，挨到傍晚在乡医院输液，两瓶未完，腹胀欲裂，院长曰：“快去县城吧，很像急性阑尾炎！”
　　找车，本地人迷信，均推脱。干脆自己送自己，开启警示灯一路狂驰，一头扎进县医院。下车时闻讯赶来的刑警队长妻弟和秋搀着我往里走，我已经无法迈步了。接着妻妹夫妇、县长夫妇也都赶到。这些年我开我的乡下杂货铺，他们做他们的事，互无侵犯。妻子不在了，二妹全家和我多少有些不对付，他们有他们的纠结，我有我的难处。然后，我在手术台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耳边轰然一声，我已被推出手术室，众人纷纷围拢，我张开眼睛，自嘲地诡异一笑，生怕别人发觉，复又闭上眼睛。进了病房，再次睡着，竟然不争气地打起呼噜来，引得众人一笑。来得快，散得也快，后半夜病房里只剩下秋孤单单一个女人，床上躺着一个生死未卜的我，一响一动，都让她心惊肉跳。
　　黎明，膀胱内如息壤之水，滚滚滔天，却找不到出口，而伤口疼得格外新鲜。
　　空气清冽，小城灯火零落，静默在苍苍群山的怀抱里。千峰万壑被夜色泼上重彩，如驼峰般在时空里奔腾驰骤，蜉蝣天地，瞬间沧桑，这默默的喜马拉雅的余脉。江潮汹涌，流经梦里；虫声唧唧，点亮心跳。电梯间鲜红地凝固在一个数字。辛苦的清洁工来去，收垃圾、扫地、拖地，用肮脏的扫帚去扫并不肮脏的座椅，显示这小子并不地道。整座楼房，有人在沉睡，有人在谈笑，有人在呻吟，有人在哭泣。这时，黑暗的楼梯口冒出一个美女的头来，长发飘飘，幽幽来去，她是死神吗？每当凌晨，她要到各处看看，带走该要带走的人，进行下一个轮回。
　　接着，天亮了，上苍拉开芸芸众生的大幕，从东到西，从北到南，从内陆到海洋，在天乾地坤之间在心与心之间演绎悲喜，挥洒玄黄。
　　我和秋的牵手很是仓促。其实她早就认识我，当年跑营运时还坐过我的车子，下车时笑笑地想讲价，被我一句话噎得粉面飞红：“我的车子就是这样！”她那时刚刚离婚，拖着两个女儿四处打工，不用说，我在她心里不是什么好饼。
　　秋身材高挑，年轻时是本地出名的美人。她相貌像林志玲，气质像贾玲，偏执如翁美玲，生于污淖偏偏还想冰清玉洁，还想浪漫有情调，39年来可谓坎坷。她5岁丧母，撇下她和一个妹妹，爸爸续娶又生了两个弟弟，所以每天带娃娃、干农活、做家务，一天书都不曾读。她的生母个子高大，爱说爱笑，在简陋的乡医院生孩子时出现意外，孩子的一只手都出来了，就卡在那里。为了保大人，医生用大剪刀一截一截将她尚未谋面的弟弟剪成碎块丢进垃圾桶。母亲能说能笑了，只是口干得厉害，那医生吩咐喝白糖凉水，喝下不久人就不行了。秋长大后芳名远播，当地小伙，当干部的，有钱的，人贩子们都打她的主意。她心高气傲，二十二岁嫁给拉马底村一户有头有脸的人家，成了索道医生邓前堆的邻居。小伙子英俊帅气，高中上到一半搞大了别人的肚子，只好奉子成婚。孩子在娘胎里七八个月，当婆婆的越看越不顺眼，就让打胎离婚，结果打下一个儿子。那姑娘伤心之下远嫁山外。秋便填了她的缺。秋勤劳肯干，农活家务一人撑着，还帮公公婆婆洗脚端水，洗痔疮内裤。夫妻恩爱，生孩子当天还在地里劳动。谁知肚皮不争气，一年一个，一口气生了两个丫头片子，婆婆高低不干了，伙着做官的两个大儿子逼着小儿子和秋离婚。秋百般不甘，百般抗争，女汉子终于斗不过权势，就一口咬定两个女孩归自己，宁愿放弃对方的抚养费。
　　那是2002年，朱镕基西部大开发的一条简易公路铺进大山。秋带着刚会走路的两个孩子给修路的民工做饭，夜里，包工头拨开睡在秋旁边的女儿朝她压了下去。
　　数月后，秋被一个同乡女人贩子以打工为名骗卖到山东，就是《水浒传》里双枪将董平，杀死上司夺了他的女儿的那个东平县。老公是一个浑身刺青，别人一喊拎刀就走的主儿，秋不甘心，偷偷跑去找那女同乡，要求回家。谁知同乡把她囚禁起来，逼着她再嫁一次。秋一连几天不吃不喝，躺在床上，手蜕皮了，人脱像了。这天夜里，气急败坏的女人贩子，伙同自己的山东老公和另一个男人，拿着刀斧，对她拳打脚踢，拖到公路边的水沟里准备砍死，大雨倾盆，雪亮的车灯不停地驶来。他们狞笑着重新把她拖回家里，扒光衣服，揪发拗乳，全身施以毒刑。然后按着将她轮番强暴了。第二天，遍体鳞伤的秋跳窗逃走，告进派出所，那三个人被抓，警察安排秋在工厂做工，叮嘱不要出大门，待路费挣够了护送她回家。过了几天，秋到工厂门口买日用品，暗处钻出几个男女将她拖上面包车绝尘而去，直拉回东平县，那个刺青丈夫拳头雨点般落下来。后来，她怀孕了，出逃过一次，被抓回，又是一顿好打。她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康康，过了不到一年，她的“丈夫”酒醉后车祸死了。对方是一家公司，一分也不肯赔，他们让秋抱着孩子在政府门前静坐，引来阵阵唏嘘眼泪，终于获得三十五万赔偿。这时候，康康的亲属们终于良心发现，给了秋一千块钱，打发她一个人回乡了。
　　秋回到家乡，走近村子，迎面走来一群娃娃去读书，这时，她怔住了，中间两个衣衫破烂的小女孩和她互相看着，怔怔的，一去三年，孩子在长高变摸样，她也变了，已经是娘不敢认儿，儿也不敢认娘了！
　　回乡后的秋，又开始四处打工，给建筑队、矿场...做饭，上山挖草药，一年到头难得回家喘一口气。夜里，她一个女人家就睡在男人堆里，衣服穿得一层又一层，信奉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一次，一个汉子一定要跟她睡，揪着她的头发乱打，叫嚷：“你拽什么拽！如果不是我介绍，你怎么有资格来这里挣钱！”她在矿山做饭时，抽空闲沿着悬崖峭壁往深山里给矿工背生活物资，每斤一块钱。走到半路，一块巨石从天而降，擦着她的头发飞过！前年，她再次嫁人，是个信奉基督的屠夫，不到一个月，发现这屠夫和他的妹夫的嫂子姘居，她怒气冲天，一巴掌抡过去，鸳鸯惊飞，两人也到了头。
　　这几年，我生意忙乱，生活凌乱，和儿子关系紧张，女儿全由岳母照料，加上腰痛，非常疲惫。我年纪不轻了，对于找另一半颇为踌躇。门前走马灯似的飘来虚荣的别有用心的女人，令我的心越来越冷，越来越猜忌。这时，我遇见了惊鸿一瞥的秋。我对她的底细一无所知，但我的心告诉我：“这是一个好女人，如果非找不可，就是她吧！”
　　我们，走到了一起。
　　做完手术几天，轻咳嗽便是罪过，只能吃流食，举步维艰，起床、卧床都需要几分钟，伤口牵扯得让人咬牙。但必须走路，以防肠粘连，也促进伤口和肠胃功能的恢复。本城副食老大杨老板对我道：“阑尾炎，小屁！”秋的伙伴美女裁缝阿昵也做过阑尾，第三天就弯着腰和同伴跑到酒吧喝酒唱歌吃烧烤去了。王小波有一篇记录下乡生活的杂文，文中有个人帮着乡村医生给自己翻肠子找阑尾。如此一比，我真枉为须眉。住了六天，还要六天，连着五个六天，原来脂肪液化，伤口长不住。每次换药，主治医师赛张飞都拿棉签狠命往里捅，捅得我满头冒汗，欲仙欲死。其实他倒是医者仁心，对我多有照顾，又不曾索取半厘好处。刚住院期间，正是儿子和秋的二丫头中考之际，我们着实揪着一把心。过了十几天，结果出来，儿子考到州重点高中，二女儿名落孙山，一下午就哭了五次。她的客运经理的生父在电话里说：“哭，让她狠狠地哭！”二女儿单纯活泼，心灵手巧，卧室里贴满自己的天才剪纸作品，做事风风火火，萝卜快了不洗泥。大女儿上高二，明眸皓齿，端庄沉静，一似大观园里的探春气度。我和秋能走到一起，我的儿子和这两个漂亮姐姐都相当满意，载笑载言，都开朗多了。只有我五岁的女儿不太买账，整天住在岳母家里不肯光临。一次二姐去接她，说：“Let\\\\\\'sgo”，她连连摇头：“no,no!”
　　秋在医院里看护我，弯腰给我穿鞋子时腰咔嚓一下，当时就直不起来了。白天，我陪她检查，片子上整根脊柱大大小小长满骨刺，而且颈椎椎突！怪不得顽固性头痛。我们相视苦笑。第二天中午我们在饭馆吃饭，给大女儿打电话，说这几天在学校里腰疼得厉害，几乎不能走路，就不来吃了。我说：“给老师请个假，来检查一下。”我们沿怒江大桥迎过去，还没见到女儿，秋已经哭得两眼发红，说不出话来。
　　在州县两个医院多次检查之后，结果令医生都惊讶：十七岁的女孩竟然也是腰椎突出！孩子小时候秋在外打工，孩子从别人家二楼跌下来受过伤。
　　我还没有拆线，秋腰还没变直，岳父岳母也来住院。岳父腰部脂肪瘤，岳母高血压。给岳父手术的还是赛张飞。我们拖着病体买了礼物探视，秋又拿钱给老人。其实老人都有医保，又有做官的儿女罩着，我才是一个挣一口吃一口的外来户。但是，老人能活几天呢？秋爹妈没了，我也爹妈没了，岳父岳母是我们惟一的亲人，我们再苦再难，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安慰老人凄凉的心。家里没人营业，秋就医院家里两头跑。妻去世后，我的生意也垮了，外债累累，这几年惨淡经营，渐渐还清外债，买卖重新红火起来。孩子放假时帮我，平时自己打理。现在秋来了，四个孩子，两个老人，还有秋善良的寡居的后妈，这一切，都要我们相濡以沫，搀扶前行。我还有自己的家乡，自己的姐妹兄长，自己的纠结牵挂。我躺在病床上，感谢命运让我再次停顿一下，喘口气，理一理纷乱的头绪，从世态炎凉里汲取热量，而不是寒冷；汲取爱，而不是仇恨；汲取力量，而不是绝望。活到我这个年龄，应该不惑了，可活着就不可能完全不惑。我只能提醒自己，告诫自己，面向太阳，阴影永远在你身后；背对太阳，你的生命就只能永远在黑暗潮湿里挣扎。
　　我走到病房窗前，看着明媚的太阳，永远向上的群山，滔滔不息的生命之河，冬夏常青的大树，再次在心里叮嘱自己：
　　必以热恋之心牵手所爱；必以剜腹之痛悲悯他人；必以幽默之机炫动生活；必以怜子之情呵护光阴。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无愧，只有这样，才是善待自己。
　　一个月后，我终于出院了，形容憔悴了很多。我开始忙着打理生意，筹措四个孩子的学费、生活费，去乡里、县里、州里送他们读书。熟人见面都说：“你老了！”刚出院，岳母开恩让小女陪我几天。五岁多的女儿懂事了，夜里不肯睡在我的旁边，要睡在那头，怕蹬着我的伤口。我包饺子，都是她擀面片，供应哥哥姐姐娘娘一起吃！我开车带她玩，被交警拦截，她含着眼泪怯怯地问我：“爸爸，你为什么不带......驾驶证？”我的好女儿，在她六个月时听见音乐就会扶着几案翩翩起舞，一岁的时候得罪了她，就会不声不响走到我背后劈头一棍，那时她妈正在病重。三岁时裸体唱歌，一边跳舞，拖着嗓门：“未来——不——遥远——”现在，她会缠着我讲故事，会知道姥姥舅舅的话不说给我们，我们的话不说给姥姥舅舅，还会关住门生闷气，还会撅着嘴威胁我：“我要告诉别人我爸爸是光头强......”哦，我的宝贝！我是多么爱你，爱你的哥哥，爱你的两个姐姐！你、你们是我这棵生命之树上绽放的花朵，是我们生命的延续和怒放！播种爱，收获幸福，播种爱，收获芬芳。我惟愿有朝一日你们也去播种爱，播种芬芳，予人玫瑰，而不是自私占有。
　　这天，我躺在走廊里看着楼下秋侍弄自己的小菜园。青椒累累，南瓜垂垂，玉米株株，蒜葱萋萋，花繁果盛，秋实可喜。吃不完，到处送人，接受馈赠者个个眉开眼笑。远看秋山如黛，耳听江潮泱泱，近观鸟雀起舞，手揽云雾入怀，忽然脚步声起，三女一儿齐至面前，谓：“镇上为鲁甸地震捐款，您二位老人家还不去吗？”并齐齐献出自己的零花钱。
　　还能说啥，喊上秋，驾车就走。
　　回来的路上，一面是陡崖，一面是大江，转弯处，有一户人家，在江边丛杂筑一座木屋。已经过去了，秋急忙喊停。车靠路边，她拉着我走回来，站在高高的崖上往下指给我看。下面，江声澎湃里，那座破旧的小木屋旁边的猪圈里，蹲坐着一个满头灰白、枯槁如鬼的老妇人，老人双手按地，嘴里自言自语，人来不见，鬼来不惊。这老人瘫痪多年，双目失明，生个儿子是个疯子，儿子生个女儿起霞，也是个疯子。起霞12岁被拐卖到山外，被人祸害，后被政府接了回来，每天在大街上脱裤子，一脱一穿，一穿一脱，口中尖叫嬉笑，招徕眼球。她的瞎眼奶奶每日在家，被街上的变态流氓祸害过，还被自己的禽兽一样的疯儿子祸害，有人听见老人一边呻吟一边嚷叫：“你是我生的...你是从这里面爬出来的呀......”去年，那个猪狗儿子死了，老人还被儿媳养在猪圈里。
　　我们沿路走下去，老人视而不见，屎尿一裤裆，兀自喃喃低语。
　　秋上前帮她清理，老人无动于衷听任摆布。秋掏出一百块钱放到她手里，对我说：“以后我要经常来看她，给她送吃的......”
　　我们默默看着这个老人，江风吹拂她的白发，她刀刻一般的皱纹。她干瘦的躯体被瀑布般的秋阳倾泻着，木然望着前方，没有光泽的眼睛直直的望过去，黑洞洞的，又像含着两颗炭火。突然，菊花一绽，她笑了，用枯枝般的手臂指向江水那边，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来：
　　“看,花！”
　　我们举目望去，江上烟波浩渺，滚滚滔滔，一去不回；对岸云烟茫茫，阳光像飞着清霜的羽毛；此岸惊涛拍岸，无渡无船......耳听漫无边际汹涌而来的秋声，注视着彼此渐渐老去的容颜，不知怎的，我和秋簌簌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