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禁不起秋色的诱惑,漫步于乡间的小路。 蓝盈盈的牵牛花嘟起小嘴,吹响欢快的小喇叭;洁白的娥眉豆花,交头接耳地聚在一起,絮叨着小小的心事…… 几声雁鸣,划过深邃的天穹,方感几分薄凉。 夕阳的余晖,把沉甸甸的稻穗染成一片金黄。耳畔,有收割机高亢的歌唱! 看那边,几台收割机像一匹匹饥饿的野兽,在稻田里来回奔突,那张开的大口,把一垄垄稻子快速吞下。被吞进去的稻谷从稻秆上脱落,稻秆被强风从收割机的尾部吹落,如释重负般一排排静静地躺在田野里。金黄饱满的稻子,则从一个漏斗里源源不断地奔流出来。一个老师傅用编制袋接着。不一会,编制袋就鼓鼓满满的,师傅熟练地用麻绳将袋口扎好,往田里一滚,又去接另一袋稻子了…… 不到半个钟头,一块稻田就只剩齐刷刷的谷蔸,像刚剃过的头一样。 几户农民相互协作,说说笑笑间,一片片稻穗变成茬,一袋袋稻子运回家。 眼前轻松愉快的收割情景,让我不禁想起三十年前那段艰难的收割经历—— 那是刚刚分田到户的时候,两个哥哥和我们分了家。我和年过六旬的母亲和未出嫁的姐姐一起生活。 那时,我还在读高中,家里种着一担多田。一担多田对于“硬劳力”家庭来说算不了什么,但对于我们来说实在太难了!母亲岁数大了,体力跟不上;姐姐是虽是成年人,但毕竟是个柔弱的女子;我一直在读书,一介“秀才”,肩上缺乏锻炼。那时什么都靠人工,割谷、捆谷、挑草头、打谷、晒谷……前前后后将近一个月。所以割谷对我们来说,简直是一场磨难! 稻谷黄时,秋雨常常不期而遇。所以割谷还要看天行事。 天麻麻亮就起床,带上几把镰刀,一壶茶水。 镰刀不停地挥舞,一把把稻穗被割下,一抱抱整齐地放在身后。后面的稻穗铺了一片,汗水从额头流到眼角,从眼角流到腮边,从腮边洒到地里…… 喝一气凉茶,汗一身衣衫。抬头看时,前面的稻穗,仍枯黄一片,远没到头! 割下的稻谷,晒干后才能捆。有时为了快干,还要将割下的稻谷进行翻晒。捆草头时要几个人才行,一个人捆谷,其他的抱抱子。稻子洒在头上,掉进衣服里,身上很快起了痒疙瘩。脸上、鼻孔里都是灰。汗水流过脸上,冲出一道道沟痕,像化了浓妆的女子哭花了妆一样。 最难是挑草头。母亲岁数大了,体力不支;姐姐到底是女孩子,力气不够。所以离家较远的那块地,母亲和姐姐只能等我周末放假回来一起收割。 记得那年秋收,星期六上午,刚挑完门口那块田里的草头,回家吃饭时发现变天了,一场秋雨眼看就要落下来。夏家大堰边上那块较远的稻田,早上割的谷,本来准备第二天捆的,看来等不及了。 匆匆吃完午饭,带上冲担、毛要就往那块地里奔。 母亲和姐姐捆草头,我赶紧挑。 一担、两担、三担……几担草头下来,肩头火辣辣的痛! 七担、八担,双腿开始发抖。左肩换到右肩,再从右肩换到左肩,咬咬牙,拼命坚持着。 十担、十一担……草头压在肩上,仿佛一座大山压在身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眼看雨就要下来,两个哥哥忙着抢自己的谷子,顾不上我们。母亲和姐姐终于捆完草头,也过来挑。 稻田里的草头在减少,我的体力也越来越难以支撑了。一阵冷风过后,几滴豆子似的雨珠打在脸上。我晃晃悠悠挑起一担草头,眼前金光四射,头一晕,跌倒在地…… “吃饭喽!”村头一声悠长的吆喝,把我从回忆中唤醒。三五成群的村民,说说笑笑地从我身边走过,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又是一年割谷时,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我看不到当年的忙碌与愁苦。田野,弥漫着稻草的芬芳和幸福的味道。那种挑草头的痛苦经历,已悄然走进了历史!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