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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对媒人有记忆以来，媒人在我的眼中就是比较的混账东西。当然，不包括那些被媒人和临时客串一把的非职业性的媒人的人。第一次让我感觉媒人的丑恶形象的人是给我大哥介绍对象的人。我大哥不但能歌善舞还一表人才，喜欢他的姑娘络绎不绝，最经典的是他还在学校读书时，就像潘安出行妇女们朝他车子里扔果子一样，经常有女孩子往我大哥的书包里塞水果、花生、点心之类好吃的东西。中学毕业后，我大哥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有一群姑娘围着他转，有事莫事亲近他。每每看见大哥在女孩子们面前神采飞扬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像吃了蜜蜂屎一样，那感觉，无比的呼儿嗨哟。那年，大哥和一位本村喜欢他的姑娘正恋爱的时候，我的姐姐、妹妹们都不喜欢那个女孩，觉得她肥胖矮没文化，配不上大哥，就处处装她的怪。就在大哥都准备与那姑娘谈婚论嫁的时候，母亲却给他订了另一门亲事。原来，英俊潇洒又气质逼人大哥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没脾气。母亲找算命先生给他算了一卦，说本村的姑娘克夫，要大哥娶一位相隔几十里的外乡姑娘。这个外乡姑娘我们是知道的，她的母亲和我母亲同认了一个“仙娘”为干娘。仙娘见过我大哥，一定要把也是她干女儿的女儿嫁给我大哥。我母亲听仙娘说这女孩识文断字、脾气好、孝道，待人接物无人可比，也就信神了。结果怎么样呢？嫂子已病故二十多年了，我不该说她的不是。当然，这桩婚姻也不是她的错。她体弱多病、嫁到我们家长期服药。我们都知道，有病的人，自然脾气不好，脾气不好的人，自然与家人相处不好。嫂子不到三十岁就病逝了，留给大哥的伤痛，以及留给她两个孩子的遗憾是没法用斤两计算的。而今，已年过六旬的大哥还孤家寡人不算，还要操心不成器的孩子。等等这些，我觉得都是那个仙娘的媒人之过。母亲敬她为神明，她却……唉。“还说你们家是工人，工你妈个麻X的人，拿这么点钱打发讨口子哇？”最让我不能释怀的是大哥结婚那天“谢媒”时，仙娘却嫌谢媒的钱少了，发脾气骂我母亲和大哥。试想：一个干憋得像蚕茧壳一样的老太婆，因自认为谢礼轻了、被耍弄了、没得到应有的尊重而嘴皮撅起能挂夜壶的样子，能不在我少年的心中能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吗？！ 在我的记忆中，媒人也是不好当的。当好了吃糖果拿票子，当不好吃了都要吐出来，还要挨拳头脚尖的捶。我们生产队有一对夫妻是经本生产队一位长辈介绍的。这小两口子，男的脾气如烈火，女的脾气像干柴，常常一句话不对路就干起花儿开。女的自然打不过男的，但女的有一个优点，敢下毒手。也就是男的哪里要命她就往哪里攻，常常整得男的喊天叫地。但女的偏偏会作秀，把老公打得在地上打滚后她反倒呼天抢地地哭闹。这还不算，最精彩的是，每每两口子大打出手之后，各自坐在门前的矮墙上，抚摸着伤口，一遍又一遍地叫喊着媒人的名字，拖声摇摇地骂道：“某某某呀，你妈那个麻X哟啊，你狗日的呀，吃老别个多少冤枉欺头（便宜）把老子介绍给这个狗日的二晃晃人家，天天打老子哟……你说他脾气好，有良心，有你妈那个麻X的良心啊，把老子往死里弄啊！啊……哟……”第一次骂媒人的时候，媒人也不弱还对骂道：“老子只介绍你们认识，哪个晓得你狗日眼睛毬日瞎了，不好好看啊，上当啦，该悖万年时。”然而，媒人还是经不起时间的检验，这两口经常骂，媒人也就偃旗息鼓了，后来挨一次骂就赌咒发誓一次道：“老子，子孙万代都不得当媒人了！” 媒人都以不说实话或者会说谎话著称，他们十句话里可能有半句是真的。俗话说：活尚的头，媒人的嘴——没有靠得住的。因此，家里孩子多的人，在找媒人时，自然是媒人的听一半，还要留一半去对方所在地八方打听，自然就不容易上当或者不容易上大当。但也有防不胜防的时候，造成像我们生产队那对夫妇的恶果的。因此，谁家有女初长成，谁家男儿待婚配的自然要万分地谨慎。比如和邻里搞好关系，邻里不打破（说坏话）；把衣服穿干净一点，说话和气一点，有事无事献殷勤等等，让人觉得这家人不错。甚至有人还这样善意地提醒道：“张老婆婆，你屋头的幺儿马上就要说得婆娘了，莫开口闭口把麻X挂在嘴巴上了哈！”懂得起的就说：“嗨呀，瞧我这张X嘴！”还在自己嘴上使劲啪啪抽几下，懂不起的翻脸道：“我们家娃儿说不说婆娘，关你屌事！”多嘴的人自然讨了斗大的一个没趣。 当然，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媒人也有强势的，一些人家就是上了当，也不敢拿他（她）们怎样。这些媒人在当地不是家族势力大就是在地方乡村机构有个一官半职的有头脸人物。据说毛泽东也当过媒人，蒋介石也当过媒人，都传为佳话。然而就算没当好媒人，谁又能把他们这样的大媒人怎样呢？最倒霉的媒人是那种只顾促成一桩婚姻，贪一点蝇头小利，图口舌之快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说什么此男只应天上有次女人间不能得的，结果婚后露馅，再遇上有脾气有势力的人家，自然要被拳头脚尖谢媒了。更有甚者，在酒席场中将媒人按在桌子上一顿暴打。发生这样的惨况，一怪媒人当初没说实话，二怪女方（男方）发觉上当立刻发作不能隐忍。 有一个时期，媒人在我老家是非常吃香的。那时，大家都穷，又重男轻女。狼多肉少，找对象娶亲确实困难。我们生产队有一个家庭有八九个男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老大、老二、老三自然不敢奢望娶老婆，老三以下的不是当上门女婿就是求媒人保纤的。这家母亲教育孩子的话很经典：“你们勤快点嘛，我好去请媒人给你们介绍婆娘哈。”对于这些困难户家庭，媒人是他们的大救星，媒人往往对他们也是极狠的。不但要送重礼，还要帮他们家干粗笨重活。在我的故乡，职业媒人以女性居多。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走村串户，每天吃得油嘴油嘴、满面红光的。“某婆娘，好吃麻X，今天又去那家整油大了？”当然不求于她们的人，是不把她们当一回事的，一见面就说起来洗刷她们。 因为封建保守，媒人制造的悲剧也不少。我读高中那年，我们区政府一对青年男女裸死在宿舍，据说就是女方是与别人有媒妁之言的，父母非要践约而拆散他们，他们就吃了老鼠药以死抗争，还让爱面子的父母丢尽颜面。 我认为，在旧社会，一桩好的婚姻离不开一个好的媒人，就像卫星要上轨道离不开火箭的助推一样。有文化人们把结婚说成是“结秦晋之好”，是对美好婚姻的渴望和祝愿。但千百年来，人们对于媒人这个职业却是褒贬不一、众说纷纭。但我感觉，这媒人职业自产生以来，总体还是功大于过的。他们成就千千万万男女的好事，也让不少的男女饮恨遗憾。丘比特、红线、红娘、月老这些中外媒人美好的代名词也有被亵渎的时候，远的如陆游、鲁迅、胡适这些伟人都被他们的媒人昧着良心的请托或说活误了青春误终生，近的如我大哥、姐姐都是被媒人害的，他们的美好爱情是梦醒时分伤心桥下一缕春波绿成的涟漪，时时在我们的心中荡漾。因此，难怪自由恋爱这个观念一出，便得到千百万男女的热烈响应。目前，恐怕除个别偏僻乡间还保有媒人这个职业外，中国绝大部分地方的媒人这种职业已经消亡了。估计随着社会的发展，我们的下一代对媒人这个名字恐怕只有在书本里才能看到了。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