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读老舍先生的《母鸡》一文,恍然间想起当年家中养的大公鸡。 童年时期,是无忧而美好的时光。那时没有楼房,只有自己家盖的高大砖瓦房,院子颇大,种了许多蔬菜果蔬之余,还有空间盖一溜家禽窝棚。而我家的大公鸡,就安置在一舍阔大的鸡屋中。 大公鸡全身羽毛白无杂色,脸庞和鸡冠红彤彤的,如同关二爷般威武。一双粗壮有力的硕黄鸡爪,从容地迈着大老爷游街的睥睨步伐,巡视着自己的领域之地。这样的姿态,母鸡们一般是不敢轻易招惹的,哪怕是散步消食,也会尽量躲着这位大爷。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一个鸡窝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有不幸的时刻,溜边而过时撞在了大爷的下嘴之处,而大爷是那么大度的?只见大爷脖子一伸,冲着过路母鸡那花哨有弱小的背脊,快狠准地上口一叼,再警告地“哼哈”两声,像极了地主老财瞪视没钱交租的可怜农民。被叼的母鸡痛叫一声落荒而逃,空中荡起被叼落的黄白羽毛,端的是一幅恶霸欺凌,弱小无力抵抗的恶霸游街图! 大公鸡就是这样霸道。哪怕是进食之时,也端的是霸道。 美食当前,一众母鸡狂奔而来伸头猛啄,食盆之前挨挨挤挤不留一丝空隙。大公鸡却并不狂奔,一步三摇走进前来,用壮硕的身躯向前一顶,便撞开一道豁口,大摇大摆的开口进食。你且看它左一嘴右一下,吃食还不忘将母鸡头上啄几口,听着母鸡的吃痛哀叫声,它口中的食物似乎更加美味,吃的那叫一个得意扬扬。 小时候,我见不得大公鸡这样盛气凌人的样子,总在它欺负母鸡时将它赶开。但是一次两次之后,我就再不能得手了,因为大公鸡转头来凶我了,我们迅速建立起阶级敌人的斗争模式,从此,势不两立! 每到院子里庄稼耗尽最后一丝生机,院子里就成了鸡群的撒欢之地。而这时,也是我和大公鸡的战斗进行时。而也是每到此时,我便庆幸自己是聪明的人类,与大公鸡对战时可以使用武器,占尽便宜。在我大棒子的挥舞之下,大公鸡脖颈圈白毛炸起,扑棱着翅膀与我一决高下,鸡贼的它总能抽空叼我两口,于是我也不甘示弱,痛下狠手揍它,它见机不对,掉头而逃,我在后面狂追不舍,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鸡飞狗跳开始了。追逐的最后是两败俱伤,大公鸡半卧在地上,耷拉着两个大翅膀,张着嘴直喘气,红彤的脸膛也似滴血般红的吓人。而我握着棒子,两腿酸痛,也是张着嘴直喘气。就这样,整个冬天里,隔三差五就会上演一场最终结果为“人鸡两喘”的“人鸡大战”,成为冬日里的保留节目。 大公鸡命里有劫难,可惜它没有安然度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公鸡大概是吃到鱼刺,卡了喉咙,摇头摆尾甚是艰难地意图将卡住的东西吞咽下去。我看它难受,求助于奶奶,奶奶用她一辈子的吃鱼经验告诉我——灌醋吧!小半杯山西老陈醋灌了下去,一时三刻之后,大公鸡便呜呼哀哉了。而我,吓得全身发抖,连做几天噩梦。后来,听邻人说,鸡是喝不得醋的,真正的“我之蜜糖彼之砒霜”。 匆匆三十年而过,此事终究是难以释怀。家里前前后后养了许多只鸡,唯有这只大公鸡留在记忆中,不能忘却。自它之后,家中再不曾养公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