羑河纪实二三九

柿树记载各人心路历程

文生

老田这些天想了很多，在网上拷了许多柿树的照片，又去找老根。 

老根看了照片后说：对于我们来说，心路历程虽多，但柿树应该是独立的，事实上知青院的柿树是个独苗。下山的路上有几棵，田地头上也有，但村里没有成片的柿树林，也没有山里的长的好。

老田说：这是让你参考，心中有树千万棵，才能把我们那个独苗画好。

老根说：在手机、电脑上，一会儿能看到上万棵柿树，但这并不能代替实地看柿树，那怕实地看一眼呢。

老田说：几回回梦见知青院里的柿树。

老根问：还记着当年在柿树下谈哲学的事么？

老田说：记着，好象在路边上的柿树下吧?人老了，刚发生的事想不起来，倒是一些过去的事儿，想起来了。

老根说：现在人们谈的多是眼前的事，比如说退休金的事儿，好多人为此愤愤不平。

老田说：当年我们不会这么庸俗。其实那时，真心聊天的机会并不多，现在想起来，很珍贵的。

老根说：是的，前几天咱们谈到按劳分配的事儿，也是当年话题的继续。

老田问：那会儿还谈什么来？

老根说：人的解放吧。解放全人类。

老田说：现在看来，先解放自己。

老根说：对。

老田说：现在你是啥想法？

老根说：说来很庸俗，人要解放自己、争取自由，得先财务自由才行。

老田说：是的。没有钱不行。

老根说：钱不是万能的。财务自由是个相对的概念。

老田说：现在人们钱认为越多越好，都一心多多挣钱。

老根说：你提出来这个，肯定想了不少，说说你的想法。 

老田说：每个人都在追求自己的利益，可以说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但反过来也可以说：每个人都在妨碍别人利益的实现。

老根说：那些书，当年你比我会读，咋没继续读下来？

老田说：其实那时也是鹦鹉学舌，后来为生活所迫，顾不上了。现在相对自由了，又想起来了。

老根说：偶然才想起来的吧？

老田说：这不人老了么，容易想过去的事，就接着想。

老根问：刚才说的人人之间是什么逻辑？

老田说：是零和思维，你得到的，就是我失去的。用马克思的话来说，就叫做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争。这种战争造成的结果，不是普遍的肯定，而是普遍的否定。用在党争上，就是为反对而反对。

老根说：你细细说。

老田说：市场上每一个的个人，都希望能够获取他人的活动情况，不希望别人获取他人的活动情况，只想让自己的活动跟市场需求适应。

老根说：想信息独享。可是，臣妾做不到呀。许多信息是公开的。

老田说：哈哈。人离不开信息，说到底是离不开社会。现代市场经济下的个人利益，只有在社会给他条件，并且使用社会提供的资源才能达到，是社会决定了个人利益能否实现。比如你有汽车，就得有公路这个资源，还得多利用公路这个社会资源，当然还有其它资源，才能比拥有汽车前更富裕，这也是现代社会收累进税的基础。

老根问：这和每个人的全面发展有什么关系？

老田说：人的全面发展其实是相对的。现在专业分工越分越细，人的知识面越来越窄，人其实只能片面发展。现代社会里，一切东西都可以交换，都可以通过货币来交换。钱，不仅可以买到物，可以买到活动，还可以买到关系，甚至买到感情。人们通过交换，使个人的能力实现了全面性。人的能力是辩证的，有限个人的能力，通过交换，达成了人的全面能力。所以人的全面发展，就是人的劳动全面实现社会性。

老根说：这不等于说，钱多了，人才能越全面，才能越自由。

老田说：是的。老板的自由就比工人的自由多。现在的我们，有多少退休金，就有多少的自由。

老根说：人总是在限制中生活。封建专制，人分三六九等；市场社会，人受物的限制。

老田说：人要不受物的限制，就得先不受生产资料的限制。

老根说：现在很多方面，还是个人拥有生产资料才能做好，因此人还不是全面发展的。

老田说：目前我们要打造公正的市场，人们为个人利益服务的同时，也为普遍利益服务。克服零和思维，实现共同发展。

老根说：过去的人比较“全面”，很多思想家都是全才型的人物。

老田说：其实这是生产分工还没有那么发达、社会关系还繁琐、人们还不平等的产物，在马克思看来，这是 “原始的丰富”，是不值得留恋的。

  老根说：现在生活好了，人们比过去冷漠了。

老田说：是啊，现在的社会，每个人好像是在独立自由地平等交换，但事实上充满了各种算计，比如各种名目的红白事，心里要盘算交多少份子才不吃亏。

老根说：集餐时，咱们这一代人中，还有人充大头非要自己买单，年轻人就不一样，实行AA制，这样省的没完没了的互相请。现在有什么事，能用钱雇人解决的，就决不麻烦人。

老田说：人是在社会中生活的，社会不是个人能左右的，从你出生开始，它们就表现为你生活的条件和前提，就像石林黑塔村南岗的山头一样，它是我们当年奉献青春的地方，只能接受那样的自然条件和前提。

老根说：还有当时的社会环境。

老田说：但我们改造了南岗呀，很辛苦的，比起上班，劳动时间太长了、劳动强度太大了，所以大家都想早点回城。

老根说：为了回城，我们之间也争斗的厉害。大家都想离开知青院，到城里才能得到解放、获到自由。

老田说：是的。工业社会比农业社会使人得到全面发展。

老根说：马克思说，随着大工业的发展，现实财富的创造，较少地取决于劳动时间和已耗费的劳动量，较多地取决于在劳动时间内所运用的作用物的力量。

老田说：不是人力成本低就有优势，还得看对资源的配置能力。东南沿海其实没什么资源，但社会资源配置能力强，所以就发达。

老根说：现在有人公然主张，每天工作九小时，每星期工作六天。

老田说：中年人因为负担重，能接受这样。但现在的年轻人，不愿“996”，牺牲时间多挣钱，一到点就下班，是把时间看成财富。和AA 制一样，改变着生活。

老根说：有时间才有自由。

老田说：马克思第一次明确提出了未来社会财富的尺度将不再是劳动时间，而是自由时间的观点。自由时间的增加，是个人得到充分发展的前提，是从“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自由王国建立在必然王国的基础上，又在基础之外。

老根说：难为你还能记这么多。说的明白一些。

老田说：人的解放，离不开物质，但又在物质之外。生产从“组织生产”进一步提高到“超越生产”，人从“劳动的解放”进一步提高到“从劳动中解放出来”。

老根说：你举个例子。

老田说：有个故事说，德国的一个下水道工人，工作之余和人们谈哲学。

老根说：明白了。这和我们当年有点相同，当年我们在苦日子里读经典。不过，那时我们只能在概念上兜圈子，现在才明白点什么。

老田说：其实那个下水工人，收入并不比教授低多少。

老根说：我们现在也有这个趋势了。找人看看、修修下水道，一两个小时，一二百块钱，要是天天有干的，不比大学教授差。

老田说：目前生产不够发达，还不能使人达到的全面发展，也不能使人达到解放自由，马克思说了，共产主义社会是物质极大丰富的社会。

老根说：这话使我们对当时的“穷过度”观念有了看法。

老田说：即使生产发达了，如果没有相应的精神追求，也不能实现的人的解放自由和全面发展。

老根问：为什么？

老田说：人的欲望是没有穷尽的。按需分配，我们前些时讨论过了，它是受历史条件制约的，目前表现为福利。按需分配，也有抑制人的欲望的一面。各尽所能，说明人们还有分工。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同样受历史条件制约，是历史的产物，不是人为的产物。

老根说：物质作基础，但又超越物质，才能实现人的解放和自由。你再举一个例子。

老田说：孔老二说的颜回……

老根说：孔老二，只有那个年代过来的人，才明白说的是谁。

老田说：颜回之乐是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可以看作是精神自由对物质需求的超越。在革命年代,许多志士就在是最起码的物质条件下为理想奋斗牺牲的。现在的年轻人……

老根说：就是我们现在在夏有空调、冬有暖气的房子里谈天说地。

老田说：人的自由是辩证的。这一次疫情，表明西方国家物质发达，但西人对自由的认识并不会相应到位。

老根说：自由是相对的。我的退休金不多，比只有一百块的乡下老人要自由多了，但身体不好，心里没有就那些身体好的乡下老人过的踏实。

老田说：当年我们只能理论逻辑的谈，现在根据社会发展，谈到了现实逻辑。人，衣食无忧，才能谈天说地。古人说了，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精神的东西，文化的东西，建立在相应物质基础上的。

老根说：你说，画画，能表现出我们的心路经历么？

老田说：不好说，各人的心路不一样。比如你，青春激情，参与改天换地的农田建设,还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有的人，青春遗恨，认为这耽误了自己的青春，导致了自己的不幸，到现在还是恨；有的人，青春无悔，认为这让自己了解了基础民众生活，给了深度思考的机会，树立为改善民生奋斗的信念；有的人，感谢青春，让自己体会到人间的温暖；有的人，青春无奈，认为这是命……

老根说：什么都想装，结果什么都装不进去。那我就不想那么多了，就画自己心中的柿树吧。

老田说：画好自己心中的树。柿树记载每个人心路历程。我们村里的每个知青，可以从柿树中看出自己的青葱岁月及人生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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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5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