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河

“哥哥面前一条弯弯的河，妹妹对面唱着一支甜甜的歌。”潘长江的爱情歌曲《过河》曾经风靡一时。上世纪80年代末，读高中时，学校距离县城三里多路，中间隔着一条不太宽的河。河上架着结实的青石板桥，河里夏秋有水，冬春干涸。过河已是家常便饭。

我非常喜欢过河。高中学习紧张，从高一就要上晚自习，只有周日可以轻松一天。如果把学校比作“三味书屋”，那么河对岸的县城就是“百草园”。当然，高三就没有机会过河了，只能在“三味书屋”用功了。

过河走过一条小巷就是县城的“文化娱乐一条街”，有文化宫、剧院、电影院等。周日一般就“耗”在这里。那时文化宫面积很大，有阅览室、文娱室、体育场等好多地方。我一般周日上午就在阅览室看书，阅览室书籍比高中多，但只准看，不准带走。托尔斯泰的《复活》就是在这里看完的。还喜欢翻阅报纸杂志，《解放军画报》的图片就很吸引我。报纸主要看一些趣味性的通讯，当时心里很佩服也很羡慕记者，怎么全国各地都能去？没想到，多年后，我也当了记者，才真切地体会到辛苦。有一年大年初一，一个村子发生了轰动性的中毒大案，我跟随民警现场采访。冒着刺骨的寒风，喝着冰凉的纯净水，啃着干硬的方便面（破案前不敢也不能饮用当地的水，吃当地的食物），晚上回到宾馆还要整理采访材料。五天后，案破了，六千多字的侦破通讯也写出来了。回到报社，报纸急着用稿，我顾不上休息，根据编辑的意见又修改、誊清，忙了十多个小时，只吃了一个馒头，手都写麻了。夜里十点多，一身疲惫回到家里，妻子赶紧下面条。面条端出来，我却卧在沙发上睡着了。

看书到中午，一般不回去，就在附近的小饭店吃一碗肉丝面，也算“改善”一下高中糟糕的伙食。那时肉丝面很便宜，五毛钱一碗。店主是个老人，很和气，见到我们，总是很热情：“大学生来了，里面请，多放肉。”那时县高中是省重点，升学率很高，人们都习惯称我们是“大学生”。还经常到文娱室“活动”。我的象棋就是那里学会的。有一次，一个据说是全县冠军的摆了几局残局，还任人挑边。我看到一局棋红方明显占很大优势，便忍不住执红“挑战”。没想到，冠军出其不意一招“海底捞月”，就让我“无力回天”，铩羽而归。我不仅想起电影《地道战》的一句台词“高，实在是高。”

文化宫的体育场当过电视放映场。那时电视还刚普及，但彩电很少，文化宫就有一台20寸的大彩电。当时县电视台播放香港的电视剧《射雕英雄传》，周日晚上一晚播放六集，上千人拥进来，只好把彩电搬到体育场。粤语主题曲响起，往往引起一阵掌声。出文化宫大门对面就是县里当时最“豪华”的电影院。我在里面看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好莱坞的译制片《第一滴血》，被里面紧张、惊险的情节“震”得半天瞠目结舌。在大学选修电影文学，老师用蒙太奇理论分析这部电影的镜头构成，这才对当时的“紧张”浣尔一笑。老师还说，英文片名是Fist Blood,我们中国的片名是直译，有点隐晦，许多国家都译成了《兰博》。

多年以后回县城，看到县城已经扩大了很多，和县高中早就连在了一起，那条河早年因干旱全年干涸，已经填平了。那家电影院还在，只是已斑驳不堪。文化宫已经改建成了居住小区，旁边的小饭店变成了富丽堂皇的大酒楼，据说经理就是当年店主老人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