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对红可以说是我娘家的家花儿，从我记事时起家里就有她了。到姐弟们相继成家，对红的子孙们，又都在姐弟家落了户。全家人聚到一起的时候，对红养得好赖、开没开花，就成了一个永恒的话题。

　　我家的对红开花了！正月十五那天，我和爱人从外面回来，惊喜地看见她终于开出了第一朵花！其它的三个含苞待放，到今天她已经开满四朵了！
　　
　　在几片像软剑一样翠绿的叶子中间，笔直地挺立出一杆竹子一样的青绿，头顶四朵中国红色、百合形状的花朵，亭亭玉立，娇艳欲滴，实在是美极了！简直喜欢得我阵阵心痛！
　　
　　我和爱人围着花兴奋得不得了。从十五那天就开始和花一起照相，找各种角度，摆不同姿势，搬来挪去，我还余兴未了。爱人终于发话了：别再折腾她了，小心把她弄伤了。
　　
　　那天，帮着照相的儿子也好奇又好笑地说：“今天是你俩结婚纪念啊？！怎么照个没完啊！”
　　
　　爱人深沉地说：“儿子，这盆花的意义可不同一般啊！”于是我们就给儿子讲起了这盆对红的来历……
　　
　　对红可以说是我娘家的家花儿，从我记事时起家里就有她了。到姐弟们相继成家，对红的子孙们，又都在姐弟家落了户。全家人聚到一起的时候，对红养得好赖、开没开花，就成了一个永恒的话题。
　　
　　我和爱人谈恋爱时，他就从我娘家挖走了一棵对红花根，带回了他家去养。
　　
　　毕业后，我和爱人留校任教，这株对红也就留在了他那有山有水的故乡，由婆婆照管。早年也看见婆婆养了几盆花，可逐渐的就只剩下这一盆，摆在家中最朝阳、最显眼的位置，一直到婆婆06年离开人世，整整二十年！
　　
　　婆婆走后将近三周年的秋天，我们把对红带回了身边，换上了一个大点儿的瓷盆，精心养护，她又恢复了婆婆在时的容颜，竟然在09年的元旦、春节分别开了两次花！恰逢09年春节，我们把公公及小叔子一家接到家里过年，真没想到，大年三十儿，她又开放了！！！看见她，就像看见婆婆的脸，就好像婆婆一直在看着我们，每一年，每一天……
　　
　　婆婆在世时，疼我，信我；待我像亲闺女一样，什么话都愿意跟我说。年轻时孩子小，晕车也很严重。每次回婆婆家，我就像得了一场病。婆婆心疼地说：这么遭罪，以后别回来了。就是不回来，全村人也知道你们最孝敬。婆婆从来也不要求我们什么，包括过年过节，也总是说：“太遭罪就别折腾了。”可我分明看见，每次我们和她挥手告别的时候，她一边儿偷偷地抹着眼泪，一边儿还一个劲儿地摆着手。早早就已花白了的几缕头发在风中摇曳，蹒跚的身影定格在门前那条曲折的小路上……
　　
　　我和爱人曾经想接公婆来家一起生活。婆婆说：我们现在还能干，可别给你们添负担。婆婆在全村是有名的会过日子，省细得连酱油都不舍得吃，灯都不舍得点。看婆婆的电视太不像样了，我就给买了台大彩电，她说：“买它干什么，原来那台我都不怎么看。唉，乱花钱，还费电！”可一旦我们回去了，舍不得吃酱油的她，却给我们又做鱼又做肉；平时的鸡蛋腌成咸的，都给我们攒着；采到的山货，榛子、蘑菇之类的，都给我们留着；夏天园子里种的青菜，切条的切条，切片的切片，晒成干儿，通通都塞进我们的包裹里面……
　　
　　婆婆非常热心，人缘极好。村子里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少不了婆婆出钱出力，借给人家钱更是常有的事。过年时，总能看见村里人，这个给公公送酒，那个给公公送烟。
　　
　　在银行给十分之一利息的年头，我首次换房，婆婆就拿出了一千块钱给我，那可是婆婆辛苦劳作、省吃俭用的血汗钱啊！我再三推托，婆婆说：哎，要不然你也给我汇钱，以后，就当是拿这个利息汇吧，我也不缺钱，只是村里人知道了好看。
　　
　　后来，小叔子父女俩先后得了肺病，不用说婆婆的心急如焚，单说这个曾经与婆婆不和的老二媳妇，根本没有想到婆婆会不计前嫌，毅然拿出了多年积蓄，给老二父女俩治病，养病，直到健康痊愈，婆婆还不放心，放下自家地里的活儿，和公公一起去帮着老二家种地收割；还要惦记着二十里以外的小女儿，我的小姑子。小妹性格温顺，体质较弱，无论是打理生活还是田间劳作，婆婆都没少支助。
　　
　　婆婆的脸晒得黝黑黝黑，婆婆的手也不像是女人的手；她老人家不仅能干，家里家外，大事小情，也全都靠她操心、张罗。
　　
　　婆婆是个苦命的女人，年轻时就遭遇婚变。倔强的她背井离乡，背着两三岁的儿子，从四川山区来到了东北丘陵，本想投靠城里的表姐，可阴差阳错，就嫁给了穷困、老实的公公。坎坷的命运，让她更加珍爱人生；白手起家，让她更加勤俭节省。伺候走了她的公公婆婆；打理完了她的小姑儿，她又为自己的三个儿女操劳。尤其这个从南方带来的老大（后来成了我的爱人），由于水土不服，小时候，常年有病，婆婆揉碎了心。四处求医问药，好吃的给他多留一口，唯一的一台自行车让给他上学骑，小他两岁的弟弟，只能跟着跑……承受着二儿子的不满，背负着偏心的罪名，婆婆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都是娘心头掉下的肉啊！老大呵，谁怜惜他身体多病；谁同情他没有亲爹呵护；谁明白那么劳作家里还是穷困；谁帮助无能的娘变成千手观音……
　　
　　这个让娘操碎了心的老大，最后总算没有辜负娘的良苦用心，走出了穷乡僻壤，成了国家的人。自从我认识了婆婆，对她便也有了一份特殊的感情；尤其因为她的坎坷经历，更加对她格外用心。就是买件衣服，也是先想到婆婆，后想到母亲。可是，儿女对父母的回报也太沧海一粟、太微乎其微啦！等到儿女们翅膀都硬了，生活都行了；等到她期盼的大孙子即将走进高考的考场——我们的母亲——敬爱的婆婆，却病倒在了她终身劳作的农田里……当满怀歉疚的大儿把她背进了医院，精心护理了一段时间；就在出院后的没有几天，她却没能躲过那场车祸造成的惨重灾难！头一天，她老人家还在电话里“啊，啊”地答应着我的嘱咐；第二天，才65岁的她就一言不发地撒手人寰……
　　
　　婆婆啊，您精心饲养了二十年的对红又开花了，她依然灿烂，可您却已不在人间。您守护这盆对红，就像在守护我们的爱情，您的心愿我们都懂。我们一定会珍爱家庭，珍爱生命，让您的守护，万古长青。我们也要像守护婆婆的爱一样，守护这盆对红，把她传给后代子孙，让她永远郁郁葱葱。
　　
　　那一天啊，握住您冰冷粗壮的手，抚摸您依然黝黑的脸，老天啊，也在流泪；大地啊，也在抖颤。您没有让儿女尽到一点孝，您没有享过一天福，就这样离开人世，叫儿女怎不汗颜？！石头啊，也会辛酸！云彩啊，也会孤单！
　　
　　四十年，您回老家的次数少得可怜。其中只有一次是您的大儿借出差开会的机会，带您回到了四川，那里有您的亲人，有您对故乡的眷恋……婆婆啊，您留给我们太多的遗憾，您留给我们太多的想念。娘亲啊，您永远是我们爱的终点，您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间！
　　
　　您的墓园我们会精心打造，让松柏环绕，让对红陪伴。当我们照顾好了公公，呵护好了弟妹；当我们完成了您所有未尽的心愿，当未来有那么一天，我们终会捧着对红，走进您为我们准备好的家园，再去继续儿女未尽的孝道；再去继续婆媳未了的情缘。让我们和您一起浇灌对红，让天堂也开满她那太阳般的花瓣！
　　
　　仅以此篇纪念敬爱的婆婆，愿她在天堂安息！！！
　　
　　桃花平子写于2010年3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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