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说父亲这辈子很苦很累，他用厚实的肩膀扛起了家庭的重担，扛起了子女的未来和幸福。上世纪80年代，村里的老人重男轻女的思想还很严重，好些和大姐同龄的女孩，没有上过一天学，整天就帮着家里干农活。父亲说知识重要得很，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前途和命运，他和母亲起早贪黑地干活，叫姐姐安安心心去学校读书。大姐考上了卫校，父亲咬着牙关供大姐去城里念书。姐姐毕业后，没有去单位上班，自己做起了生意。大姐很有出息，2000年就花了十几万在县城买了房子。大姐说等她装修好新房，就接父亲去住几天，想想清福。可新房还没有装修完工，父亲就生病了。那以后的日子，大姐放下了手头的生意，带着父亲四处治病。听说那里有好药，大姐就风尘仆仆地赶去那里买。父亲住院的那些日子，大姐一直在照顾父亲。大姐一次次对母亲说，她一定要把父亲的病治好，不管花掉多少钱都不在乎。因为父亲操劳了一辈子，还没有享过一天福。可父亲患的是无药可救的绝症，他没来得及住进姐姐的新房，就带着太多太多的无奈与遗憾离开了人世…… 村里的那些女孩，胆子小得很，不敢出远门半步。可三姐性子要强，就像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子。92年三姐从中学毕业后，她给父亲说自己想看看大海，要去沿海城市打工。父亲尊重三姐的选择，平淡地说自己的路自己去走，一个人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想家时就回来看看。邻里的老人就劝父亲，女孩子家出远门，怕上当受骗，女娃娃家的名节比命还重要；再说一个女孩子，又没力气，怕养不活自己，在外学坏了找不到好婆家。父亲拍着结实的胸脯骄傲而自豪地说，我自己养大的娃娃，她是什么性格，我心里头清楚得很；她出远门，不会给我丢脸，就算她饿了肚子，也不会去做乱七八糟的事情。姐姐笑说等她挣到了钱，就请父亲坐飞机。父亲生病后，他一直瞒着三姐，他说上千里大路，回趟家不容易，出门打工挣的是血汗钱。可谁也没想到，当三姐从深圳赶回老家时，父亲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连话也说不出来，眼眶里淌着浑浊的泪水。三姐顿时放声大哭起来，她哭喊着说爸爸，不是说好请你坐飞机的吗，你答应我的话怎么就忘了呢？邻里的大妈大娘怎么也劝不住三姐…… 父亲喜欢喝酒，喝的是几块钱一瓶的白酒。他喝酒不用酒杯，提着瓶子就往嘴里咕咚咕咚地灌。可父亲从来不会喝醉，几口酒下肚后，他还会绘声绘色地给我讲些古老而动听的故事。我幸福而快乐地听着父亲讲的那些故事一天天长大。我11岁那年，望子成龙的父亲决定把我转学到县城念书。去县城念书，要参加学校组织的录取考试。我是农村学生，根底本来就薄弱，再加上紧张，比录取分数线成绩差了几分。父亲不认得熟人，就带我去求校长。可还没等父亲把话说完，校长就不耐烦地把手挥了挥恶声恶气地叫父亲出去，他帮不上忙。可父亲没有轻易放弃，一直在不停地说好话。校长生气了，摔了摔手中的钢笔，怒气冲冲地往外面赶去。父亲紧紧地跟在人家后面，校长无奈地摇了摇头，才勉强把我收下。下楼梯时，父亲搓着红肿的眼眶，叹着气一字一句地说：儿呀，爸爸活到40多岁，从来没这样低三下四地求过人，你要争口气，把书念好！就从那一刻起，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念书，长大后有了出息，爸爸那么喜欢喝酒，我就买茅台给他喝。可我还在上中专时，父亲就离开了人世，再也喝不到我的茅台酒了…… 母亲在一旁不停地抹着泪眼，她叹着气说你们姊妹也不要伤心难过，只要你们的日子一天过得比一天红火，你爸虽然没有住上新房没有坐上飞机没有喝上茅台，他在那边也一定会高兴的！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