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降低养孩子的成本
“命要了？哪有那么玄？！”我妈提高嗓门插了一句，“我生了三个孩子，只靠你爸一人的工资，还不都养大了！你们再生一个，两孩子做个伴。双职工，怕什么呀！这么好的衣服有人接班多好啊！”我妈扬了扬儿子准备换季的衣服。我赶紧闭嘴，找个理由开溜。
我妈得知全面二孩政策放开的第一时间，赶紧给在新疆工作的弟弟打电话，老三呀！国家给了政策，赶紧和媳妇商量商量再生一个吧！你们年龄正好，孩子之间岁数差的也不多，带起来轻松！弟弟毫不留情地打消了我妈的“妄想”，我可养不起！
深究细问其原因，弟弟慢吞吞说了实话：现在培养一个孩子长大成才的成本太高，经济上承担不起，会严重影响现在的生活质量。
弟弟上的普通高校，心里难免存有遗憾。他发誓他的孩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没有含着金钥匙出生，但不能没有摘取金钥匙的资本。孩子刚上幼儿园，选择的是私立幼儿园，学费是公立的两倍不止。才艺培养高价请的专业老师一对一教授，挑选的器具质量皆达到专业水准。小学、中学规划在重点学校，大学的目标是北京的两所高校。粗略算一下，怎么也得有百万的经济实力，才能实现弟弟、弟媳妇建设孩子学业之路的雄心壮志。
我的一个同事，两口子都是工薪阶层，家庭条件一般。养的独生子却是王子的待遇。在家里，父母包办了孩子除了学习之外的所有事物。孩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上下学有专车接送；寒暑假带着孩子参加各类考级，参观各重点大学的校园，新马泰境外旅游更是留下纪念无数。他们有一致的观点：孩子就得富养，长大后见识、气质、品行才能高人一筹。还有一个同事，生的是女儿。小小的人儿，收拾的珠光宝气。手腕戴着亮闪闪的金镯子，身上穿着华丽的皮草裙子，脚上蹬着一双软羊皮小靴子，说话是公主的颐指气使。同事眉眼笑的弯弯，看我女儿潜质多好！
相较于同事和弟弟，我对于儿子的培养显得粗放大条，朴实吝啬。
别人家孩子忙着上补习班，儿子在家学做蛋炒饭、蒜泥拌黄瓜，洗袜子、刷鞋、刷坐便。他对于劳动的热爱起初我们都很欣慰。小升初以十二分之差与重点失之交臂，现实残酷地将刚刚冒出头的欣慰踏践致死。
上不了重点中学，普通中学也行啊！会干活的孩子心也是灵的，发力追上去只是时间问题。我对儿子说这些话时，心里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有些鄙视。
上中学的儿子对学习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生活能力反而与身体发育成正比地提高。他会帮我一连做几天春节前的大扫除，自己采购原材料极有兴致地在家做烧烤，也不愿多背诵一会英语，或温习温习功课。我开始恐慌，在同事的劝导下给他报了数学补习班，坚决不让他再做家务。我的改变并没有提高儿子差强人意的成绩，在小学他处在年级中上游，上初中的成绩滑至中下游。
我后悔莫及：当初上小学不该大意啊......小升初及时报个一对一的家教嘛，十几分之差啊......更不该不听同事的劝，放任他在假期闲云野鹤瞎胡混啊!想到儿子的前程都毁在我手里，便夜不能寐，日日愁闷。
我在为儿子的教育伤心劳神，我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漫不经心地劝我，有手有脚的，以后还怕活不下去？那时候，我一人带你们三个，哪顾得上管学习......“又来了，那会跟现在没法比！”我打断她。“哼！那会的孩子除了没有现在孩子金贵，啥都好的很！”我妈气愤地说。
我无语。
我妈说的没错。
那时候的孩子从小就会自己制作玩具，三人一伙，五人一群，集体协作团结，玩得游戏花样极多。放学回家必须先干活，再写作业。没人偷懒，干活是理所应当。穿的用的，都是小的捡大的，衣服干净就行，东西好使便可。饭桌上摆什么吃什么，挑三拣四会遭到严厉的指责。父母没有功夫死盯着孩子学习，报补习班或者光学习不干活的更没有。学习是孩子自己的事。十几里的上学路途靠着双脚踏得溜光平坦，家离学校更远一些的孩子住校。星期天，一群孩子骑着老二八自行车奔波在川流不息的公路上。车子前把上挂着装满书本的布包，后座上左捆右绑着一个礼拜的伙食。
我的一个表哥，家里种的地多。假期里开着三轮车，割麦子、掰包谷、卖菜、卖葡萄，地地道道的农民都比不上他干活麻利。开学了，他骑着一辆丁零乱响的自行车，蹬得飞快。脸又晒得黢黑，猛丁望去，活脱脱非洲黑人闯进校园。后来，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大学。现在，他在四川某公司做到了中层，结婚买房子自己一个人张罗的妥妥帖帖。
我妈所说的孩子不金贵，大抵是指那时候孩子的抚养成本低，吃饱穿暖之外的其他事，都是孩子自己的事。努力地成才，在孩子是责无旁贷的任务。父母的心放在远离孩子成长的围城外，反倒培养出孩子凡事不靠人的坚强心念。
我忽然想起时下流行的一句话：养女儿是招商银行，养儿子是工商银行。以前的父母养儿防老，现在养儿讨债。我妈养育我们兄妹三个，都是靠一己之力成家糊口、立世立业的。没有花费巨额财力，透支的是半生浸泡做人准则的爱心。
所以，降低养孩子的成本，降低的不是孩子成才的软实力，而是将人为放置在孩子成长道路上的硬件卸载，释放发挥孩子潜在能力的更多内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