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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

时间:2020-06-16 18:23散文来源: 散文作者: 古平城点击:
        

我的父亲

 

    农民出身的父亲,解放后成为了一名工人。我想那时候,大约也没有当领导阶级的觉悟,长期的田间地头劳作练就了一把子力气,招工的时候顺利入选了。这个工作一干就是一辈子,并且直到退休仍旧是一名普通工人,没混上个一官半职,包括班组长。

    父亲上过两个冬天的私塾,由于家穷,爷爷供不起,只得辍学,识得一些常用字但不怎么会写。工作之余,大部时间用来下棋、听戏文或评书。他们下棋属于群殴的那种,五六个人聚在街边的空地上,分成两拨,互相支招,吵闹之声隔着老远就能听见,直到棋子看不清了方才散去。期间我要跑好几趟,催促他回家吃饭

    除下棋外,父亲另一个是爱听戏文或评书,尤其喜欢听晋剧名角丁果仙、牛桂英的《打金枝》、《空城计》什么的。这种地方戏节奏超慢,小时候曾看过一场,在现场睡着。后来家里有了录音机,为了满足他的喜好,小妹给她买了许多磁带,算是让他过足了瘾。

    上世纪80年代初期评书风靡全国,《岳飞传》、《杨家将》、《三国演义》、《隋唐演义》什么的,轮番登场,父亲十分入迷。但那时家里没有收音机,只好腆着脸到隔壁邻居家去听。父亲对岳飞、杨六郎、秦琼等人情有独钟,听到他们受了冤屈往往面色凝重,听到他们打了胜仗则满脸喜色,说他们是大大的忠臣,做人该这样,对秦桧和潘仁美则鄙视得不得了。长大后我发觉民间的戏曲和说书艺人对中国老百姓的价值取向影响极深,忠臣孝子在老一辈人当中是衡量一个人人品的根本尺度,学问大小倒退居其次了。

    在我的印象中,烟跟随了他一辈子早晨一睁眼,便看到他坐在炕头一支接一支地抽即使罹患癌症的时候,依旧烟不离手。早些时候家穷,香烟是抽不起的,只能抽旱烟,烟斗是金属头的那种,烟管有半尺长,母亲帮她手工缝制了一个烟袋,用来装烟丝。不知是自尊心使然还是真抽不惯,每当有阔绰的烟友递支香烟过来的时候,他会摆着手说,你抽,你抽,并且举着自己的土烟袋说,这个有劲儿。父亲抽旱烟的历史,直到家境稍有好转后才换成了香烟,也就两毛多一包的官厅,偶尔也看到大前门或芒果什么的。

    父亲也爱喝酒。据他自己说年轻的时候约有一斤的酒量,对这点能力,他颇为自得。酒场上他绝少挑事儿,但如果有人找茬儿,他也从不认怂。有时发了工资,抽出个块二八毛的,与几个有同样嗜好的人到饭店去喝点小酒,当地的俗话叫打平伙,换成现在的时髦语叫AA制。那时大家都不富裕,凑起来可以吃好一点。最过瘾的,当属哪家办喜事、办满月酒什么的,随礼之后可以敞开喝,多半都喝到八分醉。有时回到家里意犹未尽,还哼几句戏文:“宫门上红灯高挂起,等驸马回宫来安排宴席”。父亲喝酒之后,日子最难过的当属我。回到家里,命我把语文课本拿出来,随机抽出一篇让我背诵我解释说这篇课文老师没有要求背诵,能不能换一篇?父亲把眼一瞪,背书哪有挑着背的,就这篇。我看了两遍,仍背不出来,就罚站,折腾的了,母亲发火了,对父亲吼道,平时不管,一喝酒就管,然后一拉我说,别站着了,上炕睡觉去,明天还要上学呢。这时候父亲只好作罢。

    父亲一生之中,有过三次大的劫难。一次是得了严重的肾炎。那时我还小,只记得七八个人用担架抬着走的担架上盖了一床红色的被子,十分刺眼。在缺医少药的年代后来竟奇迹般地好了。后来我问他怎么治好的?他说打青霉素;第二次是从工作面的山上失足滚了下去。还好腰上栓着保险绳,受了一点轻伤,惊吓是主要的。我放学回到家的时候,父亲坐在炕头,手臂等部位擦着红药水,个别地方还缠着纱布。家里围着五六个人,看情形似乎不严重,父亲的表情也比较淡定。从他们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听了个大概。如果没有系保险绳,父亲会随着石头一起掉进下面的粉碎机中,救都没得救,这次算得上是福大命大,死里逃生;第三次是得了结肠癌,发现的晚了。后期的时候,肿瘤疼痛弄得他辗转反侧,躺在炕上,蹙着眉头,蜷缩着身子,就这么干忍着。后来我在医院开了一些杜冷丁和吗啡,当看他疼痛难忍时就打上一针。父亲没见识过这个,说这个药真好。挨到2004年12月,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夜,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父亲高兴的时候也会和我们聊天。说自己小的时候如何如何,对当下孩子们的自理能力常常摇头叹息。他说自己十几岁的时候就从家里徒步40多里走亲戚,现在又是火车,又是汽车的,你们成吗?在对待子女的问题上,父亲是典型的双重标准。对女儿比较宽容,都宠着。我就没那么幸运了,动不动就挨揍。父亲信奉不打不成才,爷爷也是这么管教他的,据说他小时候被揍得更狠。他在念私塾的时候,因为背不出书被先生把手都打肿了。说也奇怪,那两个冬天念的《三字经》、《百家姓》什么的,直到他40多岁的时候还能诵出大半。他对我说的最多的几句话是好男儿志在四方,要有骨气,好男不争家当,好女不争嫁妆等,强调自立自强,特看不惯向父母伸手的人

    父亲对读书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敬重或者说是崇拜。每当听说谁谁家的孩子考了全班第一,谁谁家的孩子当了班干部,谁谁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学等时,总是满脸沮丧对我们兄弟姐妹五人在读书上的表现极为失望。他说自己吃了一辈子没文化的亏,只要你们能考得上,砸锅卖铁也要供。如果不是那块料,回老家和爷爷种地去。上了高中后,我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开了窍,开始发读书。高考之后,两三个要好的同学,到家中做客,酒酣耳热之际,同学讲了我在学校的许多故事,并且最后断言我定能考上,是大学是中专主要看运气。父亲满脸的不可置信,怀疑中又带着些期许。后来我上大学那天,父亲郑重的把我送到车站,火车启动后站在车窗外的父亲,突然举起手向我作别父亲一向感情内敛,这种动作在我的印象里是从来不做的,父亲是把我看作成人了。

    父亲只管挣钱养家,其他事基本撒手,每个月发了工资,如数上缴。至于够不够花,那是母亲的事,他说他就这点能耐。为了多挣点儿钱,一有机会,从不惜力。父亲工厂附近有一个运煤的站台,有时人手不够的时候会让他们厂里的工人帮着装煤,一个车皮50吨,下了班之后七八个人一干就是几个小时,全手工装卸,晚上九点多回到家里时,从头到脚全是黑煤灰,眉眼都看不清,有时累得连饭都吃不下。即使这样,家里也常常入不敷出,实在周转不开的时候,都是母亲出面借钱。父亲有个关系比较好的同事,是个退伍军人,有残疾,他的工资相对,也没有子女和其他拖累家里缺钱的时候母亲基本都是向他开口。他有个爱好--喜欢养马。夏天一到父亲和我经常帮着割草,但每次割草父亲表情都有些落寞。我隐约猜想,对借钱之事,他内心里是有种压抑和屈辱的。

    父亲是个双手基本不沾家务的人,有时母亲忙不过来的时候颇有怨言。但有两件事例外,一件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做菜,基本都是他一手操办。过油肉、扒肉条、四喜丸子、蒸鱼什么的样样拿手,这方面母亲远不如他,就连我们兄弟姐妹包饺子也基本是他教会的。据说母亲刚嫁过来的时候,连蒸馒头都是他教的。后来我也纳闷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他是怎么学会这些的。父亲做家务的第二个例外是爷爷年岁已高、行动不便,与我们共同生活时,有关爷爷的生活起居、饮食用度什么的他比较主动。有时母亲不无嫉妒地说,父亲是个大孝子。在爷爷面前,父亲绝少说过重话,至少我没听到过。爷爷爱喝酒,是一日三餐都饮的那种,但爷爷比较节制,一旦喝多了,会自己去睡觉。父亲则不然,不管喝多喝少话特别多。有一次爷爷实在忍不住了,当面予以斥责。50多岁的人了,被爷爷一说立马住嘴,不再言语。

    对待工作,父亲很守规矩。有时母亲早饭做的迟了些,他胡乱扒拉几口就赶去上班了。父亲的工作是开山炸石,早期的时候是用钢铁和磅锤,后来改成了风钻。长期的重体力劳动,把双手磨出了厚厚的老茧,十个手指又粗又硬。把工作做好,除了需要舍得花力气外,也是有些技术含量的。一次厂里搞技术比武,由于大部分工人不识字,比武采用了口头问答的方式。记得父亲得了个第一名,奖品是一对大红枕巾,回到家里兴高采烈,说那些问题他闭着眼都能答对,很是自豪。

    父亲最大的心愿是想到我上的大学看看。由于隔着四五千里路,又没有多余的钱,只好把这心思先收着。我参加工作的第四个年头,一天早晨上班,看到单位门口蹲着个人,头上戴了一顶帽子,身上穿了一件青夹克。这身打扮与南方当下的天气极不协调,远看很像父亲,心下疑惑,走近一看,果然是他,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问他你来之前怎么不打个电话?父亲说走的匆忙,没顾上。对父亲的到来,我既意外又欢喜。下班之后买了一瓶贵州醇,买了一条活鱼和若干鸡蛋、西红柿什么的,带到宿舍。看到盆里游动的鱼,父亲有些犯难,说怎么买的是活鱼?我说活鱼新鲜啊!后来才听母亲说起父亲最怕杀生,但那次几番比划之后父亲最终还是动了手,拍鱼的时候手上似乎有些迟疑和不忍。

    父子俩边喝边聊,我说这个周末我带你去厦门,看看厦门大学和旁边的南普陀寺。父亲说早就想去看看了。第二天下午我买了去厦门的汽车票,刚回到单位,门卫招手叫住了我说有我的电报,拿过来一看,只写了6个字:爷爷去世速归。脑子一时就懵了。匆忙赶回宿舍把电报拿给他,父亲一看也呆住了,见到我回来时的喜悦瞬间僵在脸上,眼神也有些不对了。吃晚饭的时候气氛有些压抑,俩人不知说些什么好,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饭后我去收拾碗筷,父亲则在蹲在宿舍的过道里抽烟。过了一会儿,我听到父亲强压着的抽泣声,而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

    我拿出全部积蓄给父亲买了一张回家的机票,这是父亲一生中坐过的唯一的一次飞机。

    直到父亲去世,我也没能实现他的心愿。父亲周年的时候。我把他生前的一些相片做了一本相册封面和封底的设计几易其稿始终不能满意。设计师说,要不你写几句话吧。我沉默了一阵。想起父亲曾经很推崇的一本书《增广贤文》,他听先生讲过的。我对设计师说,要不就这样写吧:爱日以承欢,莫待丁兰刻木祀;椎牛而祭墓,不如鸡豚逮亲存。

   临到搁笔,耳边恍惚间又想起了崔京浩的那首《父亲》:“那是我小时候,常坐在父亲肩头,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

          

                       2020年6月11日于武夷山青竹山庄。


                           (散文编辑:月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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