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爸爸家就爸爸和爷爷二个人,在小村中也是算困难的一家,再加爷爷和爸爸在那个凭力气吃饭的年代只能算是个弱者,因为他们都是识很少的字或不识大字的书生,也就是性格中有书生的善良、文弱、谦让、迂腐等,一句话,凡是那个时代所需要的,正是他们所没有的。生存就发生了危机。家里穷,乱就是正常的了。 妈妈嫁过来时,爷爷年纪虽然不大,可已经是在家不能做什么活了。面对这个破败的家,妈妈大哭了一场,就开始了漫长的目标为“活”的艰巨战斗。 首先就是学好各种农活、家务活和地方方言,妈妈很是倔强,非要学得比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要好,对于没有文化的妈妈来说,学习这一切的困难程度一定是非常大的。我从小就听到了二种说法,一是村里的人对妈妈学的过程中产生的笑话的流传,二是我听妈妈和我们说的那时的情况,妈妈总是边说边哭的。终于的等我出生的时候,妈妈已经是一个标标准准的本地农妇了。农活、家务活和地方方言都很是地道了,就是在本地人中,妈妈也是一个巧手和能手了。我们姐弟三人穿的虽然都是妈妈做的粗布,可无论是衣服还是鞋子都是同村中最漂亮的,成了我们的骄傲。妈妈也从原来的一工挣5分,到了一个全妇女劳力,一工挣10分了。我不知道这中间妈妈用了多少时间和精力,经历了多少屈辱和磨难。但从我小时候还在流传的村人对妈妈的嘲笑,还有妈妈对我们说起这过程时的哭诉,我就知道这过程是用妈妈的血和泪铺成的。 其次就是要解决活命的问题,那时光指望生产队的劳动来活命是不可能的了。妈妈说,没有一年不是透支的,分的粮食能支撑小半年就很好了,剩下时间的粮食就必须自己想办法。开始时还好,只有三个人的粮食,妈妈也还有外婆偷偷给她的一点陪嫁可以变卖。可后来,有了孩子,陪嫁也卖完了就没办法了。那时村里的人家情况差不多,可是他们大多有个能干的男人,有力气的就去找活干或多做力气活多挣点工分,不怕苦的晚上偷偷去捕鱼、鳝、青蛙、蛤蟆等,胆子大的就偷偷地贩点东西等等,一句话,再想法子给自己家挣得点粮食。可是爸爸却什么也不行,断断续续什么都做过,可是什么也做不成,不但挣不到粮食,还为此赔了不少。为此妈妈没少和爸爸吵架,也有好多次一气之下,哭着带了孩子去外婆家。可外婆家自身难保,一去只能招来外公的一顿臭骂。妈妈就只好和外婆面对面哭一场,带着外婆偷偷给的一点“物质”回家。在这中间,妈妈变得倔强起来了,开始自己想办法。先是自己像一个男人一样去挣粮食,在生产队中什么工分高就做什么,工余就去抓蛤蟆去做小贩;在家中偷偷地尽可能多养猪羊多养鸡鸭。就这样艰难地捱着,可是一直到她去世,入不敷出的情况还是没改变,但总算是把这个家支撑下来了。也让妈妈有了个“悍妇”的美名。在我的印象中妈妈好像没有一天舒展过,时不时的要哭:看着我们拼命地吃时要哭,哭再也没什么让我们吃了;猪羊养得不好时要哭,哭又得想办法去找一个月的粮食了;星期天给我们洗衣服时要哭,哭没什么衣服可让我换了;在我们三个孩子中有人身体不好时哭,哭只能用一些不化钱的土方子给我们治…… 可是妈妈这一生不知为什么注定了要多灾多难。在这些物质的痛苦之外,我们三个在给了她很少的一点儿欢乐之外更多的又给了她精神痛苦。 也许是因为妈妈一直没有足够的营养的原因,姐姐一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就是个大药罐子,老是抽筋——“惊疯发”,又没钱去大医院,只好去找郎中,用偏方,爸爸和妈妈几乎跑遍了我们这个地方的所有郎中,好几年不得安宁,还以为治不好,妈妈是亲着姐姐哭了好多场.我生下来后,身体也不好,又是个大药罐子。妈妈说我的身体很是虚弱,比姐姐还让妈妈担心,天天拉肚子,又是一轮访郎中。我们大点后,妈妈总是说好像是前世欠我们似的,一齐向她要债来了,让她死的念头也有了,可就是放不下我们三个孩子。我们三个也只有妹妹一生下,就没让妈妈操心,也许这也是妈妈后来一直偏爱妹妹的原因。 那时妈妈的所有希望就是我们三个孩子能通过读书来改变生活,在这一点上爸爸和妈妈取得了高度一致。于是在我们出生后,妈妈一直对我们严格要求,尤其是在读书上一点也不放松。我记得妈妈唯一打我的一次,就是因为我偷偷地不去上学,躲在外面玩了半天。作为妈妈的子女,我们三人都很是争气,所以现在想来,在我们三人上学的阶段也是妈妈少有的开心时候。因为子女在村中获得了赞誉,也让她看到了希望,加上那时家中的生活出也有了初步好转,至少一年的粮食,要是天天吃粥的话就勉强够了。 可是那样的日子是那么短暂,对于我苦难的妈妈来说太短太短了。也许是因为太劳累了,就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妈妈生病了,她也知道自己的病不太好,可还是因为钱的问题,生活的问题,妈妈一直拖着,还是去干活。实在不行了去看一下,治一下,没钱了又回来,去找些土方子用用。还不忘做家活。在这中间,让妈妈最痛苦的是,她终于作出决定,让妹妹在初中毕业后辍学了,因为这个家庭只能是负担一个人上学了,妈妈就选择了让我上学,并让我上中专,减轻家中负担。有好几个夜晚,妈妈为这事哭个不止,说自己不是一个好妈妈。就这样妈妈的病越来越重,在被病痛折磨了五、六年后,在姐姐将要结婚的时候,在我工作的第一年,在妹妹已学会了管理家中的一切时,在妈妈可以享儿女的福时,妈妈去世了。 在这个世界上,妈妈只是来抗争了一番,只是停留了短短的四十五年。在这个世界上只是留下了她的二个女儿一个儿子。妈妈最喜欢小孩子,可是我们姐弟三个的漂亮聪明的孩子,她却一个也能没看到。 妈妈的一生是炼狱的一生,炼狱结束了,妈妈就有了自己的天堂,天堂是属于妈妈一个人。妈妈,你的天堂一定很美的。因为我们在这儿生活得也很好,我们的生活就构成了你的天堂轮廓,再用你的善良和爱作装饰能不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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