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我理解你一年多来经受的身心折磨，体会到一个人在生命尽头的绝望。在你神知还清醒的最后，你已被无法呼吸折磨得没有了生存下去的勇气，在进抢救室的第二天我拿到了你最后留下的文字......

　　办完事后女儿回上海了，在去上海的大巴上，女儿发了个信息给你，说：“我去上海了，你在家好好陪陪妈妈……”。
　　
　　那天早上，你走了，走得那么快，又是那么远，让我都来不及跟你说声再见!送女儿上车后，我不由得一路流泪，泪水挡住了视线，车玻璃一片模糊，只能凭着感觉向家开。车内放的是你最喜欢听的班得瑞的《琉璃湖畔》。
　　
　　在一年多的住院期间，为了驱赶空虚和寂寞，你总是不厌其烦地把那套迷你音响带到病房里，播放着你喜爱的班得瑞的音乐。你常跟护士们眉飞色舞地聊你最痴迷的“班得瑞”。记得今年八月和你一起到商场去买音响，你在那儿整整试听了两个多小时，商店里服务员都被你那专注的神情感动了，她们也闭上眼睛进入你说的那种意境，田园风光、山水之间、幽谷深处……。你说那天是你最舒服的一天。那天晚上我们和妹妹两家人在太湖边的月光新城吃饭，你胃口很好，我看了很高兴。那晚我们一家住在了太湖边，你休息得很好。
　　
　　五百多个日夜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一直不愿看到的结局还是来了，尽管我也有心里准备，但还是体会到什么叫“做梦”，什么叫“无奈”，什么叫“哭泣”，什么叫“痛楚”，什么叫“心在流泪!”。
　　
　　去年六月初在进一步做各项检查的一段日子，你放下繁多的工作，在家里休息调整，那几天你似乎觉得那么多年在家的时间太少了，也几乎没时间认真打理过自己的小家。于是你第一次拿起割草机给住了三年的院子割草坪，那只你从没用过的割草机在你手里用得是那么地自如，你也很得意地说比我割得好。我看着你那认真专注的劲头，心中一阵酸痛。是啊，你要么不做家务，要做得话肯定比我认真仔细。你看那片草坪还从来没有打理得这样平整，这样漂亮。自从搬进别墅后，你一直很高兴，尽管在作买房决定时你还有顾虑，怕家里从此负债累累，然而，房价的飞涨让你从心底感到这个决策的英明，你真切地感到自己的生活质量提升了一个档次，因此你也就常对别人得意地推销着自己这个别墅的家。现在你一边割草，一边在我和妹妹、妹夫面前自己夸奖着，表扬着自己，讲述如何使用好割草机。而此时我的心情却是那么地沉重，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因为我知道你得的是不治之症，而你却在我们的安慰中相信这病没那么可怕。从那之后，你就走上了一条艰难的治疗之路了。
　　
　　按现代医学所能做的常规性治疗，我们也选择了先动手术、再放化疗的方案，那知你的肿瘤细胞对放化疗药物都不敏感，病情根本没有得到控制。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虽然尝试着目前世界医学上最好的药品，每天奢望着明天能比今天过得好，但每次检查传来的总是不好的结论。
　　
　　今年的国庆节是你有生以来过得身心最痛苦的一个节日，肿瘤的发展导致你十二指肠梗阻，你连一口水都喝不进。我连夜跑上海找专家，求医生尽快为你放支架。9月23日晚，上海的专家赶下来为你放了支架，你在手术室里痛苦地经受了二个多小时的折磨，支架放好了，第二天能吃流汁了，我有点放心。没料到一个星期过去了你胃口没见好，还是吃不下东西，只得靠吊营养袋维持。就这样你的免疫力低下使你肺部的肿瘤快速生长，剧烈的咳漱让你无比难受，常常感到窒息。医生也无能为力了。你感到极度地痛苦与绝望，这时你第一次用文字记录了你的感受：“生病一年有余，经常在痛苦的边缘挣扎，活着的人帮助你挣扎，有时痛苦最好马上去死，有时稍好想像做一个正常的人。我已看不清挣扎的边缘在哪里……我知道我得这样的病要治好除奇迹，一非地面上的治疗……，一个人去了，于痛苦的人摆脱了痛苦，睡个世代大好觉……”，看着你痛苦的样子，我不得不在十月七日冒着风险为你选择了介入治疗，然而介入治疗没能救回你，10天后你肺部并发感染，十月二十四日到IC病房抢救，又十天，你终于撒手人寰。
　　
　　我理解你一年多来经受的身心折磨，体会到一个人在生命尽头的绝望。在你神知还清醒的最后，你已被无法呼吸折磨得没有了生存下去的勇气，在进抢救室的第二天我拿到了你最后留下的文字，那是你在抢救室与小护士交谈话，你对小护士说“太闷了”“我要吃东西”(我知道你是胃痛)我不要做了(指呼吸机)我要死”，你还不忘记夸那个小护士，说“你是一个不错的姑娘”，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我心痛至及，我十分后悔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在你身边。我想法与院长联系特批能有一个家人陪在你身边，第二天中午女儿从上海赶来看你，你知道女儿来了，但已无法和女儿说话了，眼角淌出了泪水。此时我多么希望我们三人还能一起说一会话呀!那怕就只有几句……
　　
　　你走后家里设了一个简单的灵堂，正面墙上放了你一张很漂亮的彩色风照，那是你要求的，我知道你一直很注意形象。那张照片每个人见了都说你神气，同时又勾起大家对你离去的婉惜。客厅的音响里放着你最喜爱的音乐《琉璃湖畔》，委婉、凄美，我终于理解了你为什么对班得瑞的音乐如此的痴迷了，因为那旋律至少可以使你超脱一点，让你解脱一点恐惧，度过人生的最后时光。
　　
　　从那天起《琉璃湖畔》成了我的最爱，在家中，在车上，甚至在办公室里我不停地放，不停地听，不停地流泪，来喧泄我内心极度的痛苦，寄托我对你深深的思念……
　　
　　2005、11

【责任编辑：男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