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四月向西走，山河径东行，我们的祖先啊！顺着日落的方向，跋山涉水来西方……”几句简单的古歌行，让我突增对这支民族积淀的沉重的历史文化的悲惨历程悲悯起来。

　　2005年，高守印拍摄于普定县猴场乡仙马村。花披披在身者为王英（当时正读五年级）

　　赶场天，罗铃骑减摩托车从街上过时，听到街旁卖歌碟的摊位上的电视机里，飘出他非常熟悉的歌声。他调转车头，靠近那摊位，问摊主，他放的歌碟多少钱一个？摊主说二十块钱一位。他又问能不能少点？摊主说一分都不能少！那口气，像是卖俏货，不讲价。罗铃不管摊主听不听，还是继续说：五块钱一个，我全要！摊主奇怪地看着他，疑惑地问：你要这么多搞哪样？罗铃铛含泪说：这是我的姑娘，她已不在人世。头天生病，病得太急，送到贵医（贵州省第一人民医院），还没确诊是哪样病，就走了！说着说着，罗铃已泣不成声。摊主也被感动了，连忙包了五个歌碟送给罗铃铛，并且说一分钱也不要！罗铃铛带回家，准备放来听。因朋友相约有事，又外出。回家后，那五个歌碟，再也找不到。他问他的妻子和他的儿子，都说没见过。罗铃铛说，他们不是没见过，是怕看了之后太伤心，一家人都哭成一团，所以悄悄地藏了起来。罗铃之所以伤心，更重要的是他对苗家少女王英寄以了非常大的希望。他说小王英唱歌是根难得的好苗子，有培养的价值。他想倾尽全力实现这一美好的愿望。
　　我知道，罗铃说那歌声是他姑娘唱的这话不对。他是猴场乡人大主席团专职副主席，他家不可能有第二个孩子。因此我问他说的话怎样解释？他说，严格地说起来，王英是他干闺女。每年过年过节的时候，县里有文艺调演，这个叫王英的姑娘都会来他家。来的时候，提一袋洋芋，或一小袋核桃、葵花籽之类。然而和他们一家人吃住在一起。并且，他们一家最喜欢听她唱歌。她的歌声，不论音质、音律、音域都掌握得特别好。听她的歌，那是一种无可比拟的享受。到了县城后，罗铃铛说他们一家还和王英一起，到青山水库，东华山、天望溪等处游玩。亲如一家。要一段时间未见到王英的话，一家人会有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心中不踏实。

　　十三四岁的王英，已多次接受了中央、省市电视记者的采访。面对镜头，她显得大大方方的，而且总是带着微笑。她的那双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笑起来就像初放的花儿带露的花蕊。那牙齿，整齐而雪白，微笑之中，显得晶莹剔透。那红润的脸蛋，像初升的太阳，光彩照人。那对眉毛，虽然有点淡，但弯弯的，看上去不失秀气。而且说起话来，不但自然，表述清楚。而且普通话纯正。罗铃说，在她的心目中，王英就是贵州的第二个阿幼朵。如果她没有不幸遭遇，早早地离开人世的话，要不了五年，中国的歌坛上，就会升起一颗光芒灿烂的新星！为什么这么讲呢？因为王英就是普定已成功申报的四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人。她不仅人长得清秀，而且能歌善舞，热情大方。和她同龄的，也有能继承四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人。但是，这些人中，不论是谁，要么外貌上不如她那样清秀可人。要么歌声的圆润、韵律的掌握上不如她，要么在面对媒体时羞怯得连话都说不清。总之普定县成功申报的省级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四项名录中，《仙马苗族古歌》、《仙马苗族“阿江”——口弦》的传人，她最当之无愧。袁春灵在她的散文《跪听仙马》中写道：
　　“四月向西走，山河径东行，我们的祖先啊！顺着日落的方向，跋山涉水来西方……”几句简单的古歌行，让我突增对这支民族积淀的沉重的历史文化的悲惨历程悲悯起来。

　　谈到王英，想到她所唱的稚嫩而又沉郁苗族古歌，不禁悲从中来。特别是听她唱起《保佑小小草》的时候，那带着天籁般的原生态的如春风轻抚低吟的歌声，让人深感人与自然和谐和相处的责任的重大。仿佛之间，耳边又响起了王英如轻雾浪岚般美妙优雅的歌声：
　　青青岩石上，一棵小小草，
　　风也吹来雨也浇。
　　风雨吹来时挺身腰，
　　心里有话说不出，摇呀摇呀摇。
　　一愿白天阳光好，
　　二愿月亮越亮越来照。
　　三愿月圆时也有情，荒山也有爱。
　　天地日月一年年，
　　保佑小小草。

　　小王英还是仙马苗族四声部合唱团（成立于2002年）的领唱。她的团队，在厦门国际会展中心召开的第四届国际合唱大赛中获得银奖。在县市省的文艺演出中，她的身影，可以说算得上最瞩目的。她得到的掌声，也是比较持久而响亮的。然而，她从来没有骄傲过。罗铃说，凡是上万亩草原普屯坝玩的人，如果想听她的歌声，只要她有空，可以随叫随到，从不讲代价。因此倍受人们喜爱。她的家庭，经济上很贫困。但她对于唱歌，很投入，很痴迷。谁请她唱她都很乐意，不讲任何代价。普定县一中还承诺，对于王英，无论她能不能考上，只要她想读高中，大门永远向她敞开。罗铃铛还说，只要她愿意来读高中，吃住都在他家，不用她交一分钱。罗铃还说，别看王英还读初中，年纪小小的，但她对仙马人在贵阳创办的苗岭中学，立下过汗马功劳。她用她出色的歌声赢得了多方面的支持，投资500多万元的专为农民工子弟创办的苗岭中学，能成功创办是离不开她的。
　　我建议罗铃为王英写篇文章。罗铃铛说他写过。可是写着、写着就写不下去！电脑不熟，还是用钢笔写，写到三页信笺纸的时候，没有一个字能看清楚的。每个字都像在水里浸泡过。因为他边写边哭泣，禁不住地哭泣。以至于到了最好，泣不成声，甚至昏迷。我说正因为如此，他就更应该写出来。老是把这份感情闷在心里，对身心健康不好。更何况他创作上那样富于感情，才情过人。他说他确实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但一提起王英，他手中的笔就不听他指挥，好像重达千斤。他说他对王英的那份情，不知为什么，比他对他的孩子的还重。重得无法言说。正因为如此，王英的离去，让他苍老了一头。我发现他的两鬃，原来黑黑的头发，已有百分之七十的白发。而且经常看到他都是一脸的疲惫。除了工作上、生活上的压力外，与王英的离去可以说是密不可分。
　　唉！罗铃兄弟琴棋书画都能露一手，为人豪爽。可在感情上真是性情中人！很难放得开！

　【责任编辑：鲁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