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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改革开放以来，第一批下岗的职工，据说，在单位，她有一个不错的岗位，然而，无论多么不错，她还是下岗了，那一年她四十多岁。每个月原单位给她些许的补贴，剩下的就要靠自己在外边打拼了。 我们是同一门洞的邻居，我住二楼，她住一楼。那时我刚生过儿子，每天会带着儿子在楼下的空场上玩，她于是也常常坐在那里和与她有同样情形的人们一起聊天。我们熟悉便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大家聊天的时候，她是说话最少的一个，更多的是微笑，以迎合大家彼此聊天的融洽。 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的身影，我便有些疑惑，因为她的与众不同，她的微笑已经深深地烙在我的记忆里去。便禁不住问平日里一个和她要好的一个阿姨：“怎么不见她了呢？上班了么？”“听说去保险公司了吧。她很难，儿子正在上高中，需要花钱，老公又不争气，挣得工资都花给别的女人。”我有些瞠然。怎么会呢？她常常一脸的微笑，怎么会有那么窘迫的现状？我始终不解。 终于有一天，她来到我家，为我讲关于保险的知识，因为知道了她的现状，我便毫不犹豫的买了好几千她的保险，我一向是不认可保险的，即便如今依然。然而，因了她的窘迫的现状，我买了。据说，保险提成的份额会很高的。也许能帮她解决一下眼下的情状吧！祝她快乐！当时，我心里这么想。一年后，我在赔了将近一半保险费的基础上退了保。那时候，她已经不做保险了，也许保险工作做得不顺吧！所以，该不会知道我退保的事情。 她的老公的养别的女人事情终于败露，终于，有一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她和她老公争吵的声音，她也许真的愤怒了，她一去平日里的平和，变得厉声厉语了。争吵的声音，持续了半个小时，后来又变得宁静。后来的时日，她终于又回到聊天的队伍中来。依然的温和、平和、与世无争。然而，深夜争吵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 后来，又有一段时间，没了她的踪影，据说，她和老公离婚了。似乎又重新找了一个男人生活。然而却苦了她的上高中的儿子。妈妈不在家，爸爸又不回家，于是，下学了只在门口坐着，从书包里掏出一包方便面，吃完了即刻又去学校。邻人们想帮助他，而他又不接受。大家只有为她和孩子叹息。 然而，又没多久，她又出现在聊天的队伍中来，她流着眼泪说：“儿子可怜，儿子是我生命的希望，我不能不管儿子。”大家都理解她，甚至陪她流了一阵眼泪。不知道是同情她的遭遇，还是想到自己和她一样的下岗经历而又不能拥有一份工作，挣钱养家户口。总之，大家痛快的流了一阵眼泪，似乎我也受了感染，我本就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之后，大家便去安慰她，鼓励她，等儿子考上大学了，她的日子一定会好过起来。她也听了大家的劝慰，一提到她的儿子，她便会满脸绽开笑容，儿子学习特别好，老师都说儿子是一棵一本的好苗子，所以，她毅然决然的放弃了也许能让她幸福的第二个男人，重新回到儿子身边。她只有一个希望，儿子考上大学。想到这些，她常常自己会笑出声来。她很骄傲，她有一个争气的能给她带来希望的儿子。于是，在以后的时日里，她便应时的给儿子做饭，当然，那个离了婚的男人也跟着蹭饭，为了儿子，她觉得，什么事情都阻止不了她充满希望，充满微笑的生活。 然而，深夜的争吵依然没有停息，依然是夜深人静，依然是厉声厉语，依然是持续半个小时。甚至，若是一段时间，听不到他们的争吵，邻人们反而觉得奇怪了。便会猜测男人学乖了，不找女人了，家里条件好起来了，不再缺钱花了。 因为长期不上班，她的身体开始变得肥胖起来，也许是不运动的结果。三年后，他的儿子考了一个不错的一本学校，但终于因为学费的缘故，没能如愿的就读那个学校，而是选了一个学费较低离家较近的专科学校。即便如此，后来的一段时日，她的脸色红润起来，微笑也多了起来。 后来，我搬家了，她那些时日的生活如何，我便不得而知了。 再后来，因为别的事情又回到那个地方，偶然看到她，然而，她肥胖的身躯却变得消瘦了。邻人告诉我，她得了糖尿病，然而此时，她染上了打麻将的瘾。儿子毕业后考上了公办教师，似乎她没有什么压力了，所以，放开自己打麻将。 再后来，在别处碰到邻人，邻人告诉我，她得了癌症。然而，深夜的争吵依然没有停息，依然是夜深人静，依然是厉声厉语，依然是持续半个小时。而这时的厉声厉语不仅仅是那个离了婚的男人，还捎带了儿子，她骂儿子对她不孝，接她话的只有那个离了婚的男人。 就在不久前，另外一个邻人告诉我，她死了。我不知道该是为她高兴，还是为她悲哀。她到天国那里去了，再也不会经历肉体和精神的折磨。她的表面的温和、平和、与世无争，却掩饰着她的下岗的失落，老公背叛的伤痛，以及儿子对她不解的失望。她其实是常常怀着希望生活的，然而，生活却没有给她希望。她其实是可以寻找自己的幸福的，却又在麻将声中把自己一点一点的销蚀掉。 也许，死亡是她最好的归宿！安息吧！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