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段往事给你听》--父亲的拥抱

田野--麦子

2010-1-26 12:18

——多年以来，内心时常涌动着写一本自传的想法，一直未能如愿。最近心里老觉得不塌实，才发现自己已经快一个礼拜没给父亲打电话了。清晨醒来，莫名的失落，突然有了思绪，何不此刻铭记那段难忘的记忆···

秋天来临了，秋风送爽、云清雾淡......！

我终于踏上了渴盼已久的故乡的这片土地。此刻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那么温暖——这种感觉真的好幸福。

坐木船渡过了金沙江，离家还有五、六公里，已身无分文，我独自一人走在河滩上。在这收获的季节里，我却衣囊空空的回来了。除了在海南给家人带的两个榆果作为此次回家的见面礼，还有离家时的那个牛仔小包，其它就一无所有了，就连过江的船钱都是嫁到江对岸的大姐给的。此时的心里充满了复杂的心情，不知道是快乐悲伤。

离家时母亲送别的情形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打算出去闯荡的事情只告诉了母亲，并且让母亲不要告诉家里其他人，甚至没给父亲打一声招呼就悄悄的走了！回来途经大姐家时，大姐告诉我，家人知道我在外面境况不好的时候，都非常担心，特别是父母，因长时间牵挂我夜晚不能入睡，人已经苍老了许多···。大姐的责备让我心里充满了内疚和压力。我一边走，一边想，这样回来如何面对我的兄弟姐妹？如何面对我的父母？特别是我的父亲会如何对待如此狼狈回来的儿子。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往家的方向走着···。

这个季节，家乡的景色很美，江的两岸是雄峻的大山，山的脉络粗邝而有形，山体红叶叠嶂，裸露出大面积的褐红色的土壤，象男人健美的肌肤，充满了诱惑的魅力。江水蜿蜒着绕过大山的阻挡，向东流去，时而狂暴泄怒，激起满天星的浪花，时而温柔绵绵，让人琢磨不透她的性格，她象个个性十足的女人，与大山缠绵着。河滩上五月六色的鹅卵石漂亮极了！还有那银灰色的沙滩，沙滩上的地衣植物上面还挂满了果实，红红的，真诱人，恨不得把它摘下来吃了！在江边长大的孩子，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感情，家乡给了我许许多多的快乐和难忘的回忆。

天也接近傍晚了 不觉我也离开了河滩，继续向家的方向走着，离家越来越近了，心里不安的情绪在加重，不知到家时的情形会如何。哎！不管了，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很庆幸，一路上如我所愿，没有遇到一个熟人，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别人嘲笑的目光。

终于走到了家门口，一切都那么的亲切，怀着不安的心情，我鼓足了勇气推开了那道熟悉的大门，这次回家怎如此的艰难，没了以往的轻松。进了第一个院子（家有两个院子）没有人，当推开第二个院子门的时候，看见二哥和妹妹在堂屋里摘蚕茧。我们面面相对，没有言语，大家的脸上都挂着难堪的微笑，笑得是那么的勉强，难受极了！我走进了堂屋，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没有说一句话，很显然父母都没有在家，心里在想很庆幸可以给自己一点缓冲时间。可就在我刚放下包的时候，院子的门吱噶的响了，我怀着紧张的心情硬着头皮走了出去站在了堂屋的门口，此时院子的第二道门打开了，是母亲背了一大背篼红薯藤，弯着腰走了进院子，她抬起头来的一瞬间，我的心象被人狠狠拧着一样的难过，母亲苍老了很多，满脸的皱纹，憔悴的面容，苍白的脸膀，头发灰白。短短的时间里，母亲怎么就变成如此的衰老！母亲抬头看见我的瞬间，她惊喜的表情立刻转变成了哭泣，母亲因长时间牵挂我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猛然宣泄，她一边往厨房门口走去，一边不停的哭泣，此时的我眼眶里浸满了泪水，心里是深深的内疚和自责，我赶紧走过去帮母亲把背篼放下，母亲坐在地上没有起来，看着我哭着说：“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我哭着蹲在母亲面前安慰母亲：“妈，我回来了，你不要再难过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院子的门又响了，我知道一定是父亲回来了。母亲赶紧对我说：“你爸爸放牛回来了，你快去叫他哟！”我赶紧站起身，心里跳得嘣嘣的，紧张的走到里面院子的门口。此时，家里的那头老水牛已自己顶开门走进院子忙着去喝水去了。父亲紧随其后走了进来，此时天已暗了下来！父亲刚到门口，我赶紧叫了一声：“爸爸！”父亲没认出来是我，以为是二哥叫他，没有想到是我回来了，也许是他感觉跟往常不一样的缘故吧，他抬起头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我。以前我只在电影情景里看见过如此情形——一个平日身体不错的父亲，在短短的时间，变得如此的憔悴，让我难以想象我不在家的日子，父亲是怎样煎熬度过的，我心里是无法形容的难过。父亲站在原地，一只手拿着放牛的绳子，一只手拿着一根赶牛用的棍子。我在想，父亲也许会用手里的根子狠狠的揍我一顿。一切都出呼我的预料，父亲突然哭了起来，他一边哭一边走到院子里的那棵黄果树下，把绳子挂在黄果树上，扔了棍子走了过来，然后紧紧的抱住我哭着对我说：“孩子，你回来了就好，你什么都不要说！”此时的我无地自容，面对如此宽宏大量的父亲，我满脸泪水，哭着对父亲说：“爸爸，我对不起你，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努力，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一个农村父亲拥抱孩子的这一摹，象电影里的场景一直定格在了我的脑海里，让我多年后难以忘怀。

父亲的宽容让我内疚至今，觉得非常的对不起他。后来才知道，父母每天都在担心我，盼望我早日回家。特别是父亲，每天下午把牛赶到离家两公里的地方，天天等我盼我回来！还经常问大哥两岁的孩子：“你小叔什么时候会回来了？”因为农村有一种民俗说法，就是没有掉牙的小孩说话特别准。我的侄子每次都告诉他的爷爷、奶奶：“小叔明天就回来了！”可见当时父母盼望我回家的急切心情。

我时常和朋友提到自己的父母，告诉他们我有这么好的父母感觉无比的幸福。不管我走到哪里，经历了多少艰难挫折，父母都是我一生最大的动力源泉！

如今母亲已经离开了我们，父亲已经七十多岁了！

我在心里默默的对父母说：爸爸、妈妈，如果有来世，儿子还做你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