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生日

什么也没有，除了雨声。
   雨打在伞上，砰砰的响着，密密的，一声不停的，就仿佛要把我深深地淹没。
   我蹲在伞下，抽着烟，看着地上溅起的雨滴，看着眼前的零星的野草。野草上挂着雨滴，冰冷的雨滴，闪闪的发亮，就像一颗颗不想落下去的泪水。
   脚底下是泥，我的前脚掌深深地陷入了泥里面。
   我抽着烟，烟呛得我不停地大声咳嗽，有时候气似乎都要堵住喉咙，伴随着泪水涌出来。
   烟也无处可逃，就这么小的一把伞，藏不下它们。一进入雨中，就被打散，就被撕扯成一丝一丝的，升不起来，也落不下去，然后很快就散成了雨，连最后一点温度也没有了。
   沟对面的杨槐林，被雾笼罩着。雾从中一缕一缕的升上来，我知道那树很高，我已经注视了它们那么多次，现在是郁郁葱葱的绿色，我只能看见那浓密的叶子，挂着雨，而愁雾，源源不断的从它们的根升起来。
   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这么多愁。
   你躺在我的旁边，一句话也不说。
   我给你的带的那一束菊花，黄的、白的菊花，静静地躺在你的身上，我闻不到花香。没有风，雨滴落在上面，也静静的。
   我侧着头对你说话，我能听见自己的哽咽的、断断续续的声音，有关于孩子的，有关于老人的，更多的是关于我们的，关于我们曾经的美满的生活，关于你的曾经的含辛茹苦，关于我的未来的无望。
   我有时候会忍不住责问你，责问你为什么要抛下我，抛下我们的孩子。你是什么也不用管了，可是我们怎么办？我有没有能力做好这些事情你是知道的，那时候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宝贝喜欢吃的东西，宝贝穿的衣服，宝贝那么小的时候都答应你，要给你买耳环、买项链，而他，哪还有这个机会？
   一只鸟飞过去，低低地飞过去，它有着长长的尾巴。它似乎看了我一眼，这荒山野岭的，它是孤独的。这么大的雨，它的窝在哪里？它飞过那些树梢，飞过那些荒草，就不知所踪了。
   它知道劝不了我，它一言不发地走了，翅膀抖动的声音都没有给我留下。
   我给你唱歌，可是那歌太伤感，我哽咽地唱不连贯，有时那声音挣扎地都要断下去。那时候我有时也在家里大声唱，你没有制止我，有时也忍不住跟一句。我知道，你不喜欢唱歌，你只知道过日子，只知道把你的丈夫，把你的儿子管好，其他的你没有兴趣。
   我给你读诗，诗里竟然藏着那么深深的海洋般的悲伤，我不想让你听懂这些，那时我给宝贝读书的时候，你只是默默地做着家务。你有时会瞥我们爷俩一眼，我看得出那赞许的眼神。我现在每晚还会给宝贝读故事，绘声绘色的，只是当宝贝静静地睡着之后，我圆睁着双眼，在黑夜里，任眼泪从耳边流过。
   今天是你的生日，去年我给你送的那一束花，在春夏秋冬中早已化为尘埃。而你在世的时候，我竟然没有过过一次生日，我以为我们有的是时间，但是永远没有了！永远没有了！
   今天，好大的雨，一刻也没有停。也许是你不让我来，你不愿意看到我的难过，让我好好的。
   但是，我知道，你什么也没有，除了这雨，冰冷的、一刻不停的雨。

                           2019年6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