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   巾

黄彬

一阵寒风袭来我迫不及待地打开柜子，是的，我就是在找——围巾。随风而来的那个故事，很温馨、很感人，像书上蹦出来的那种笑：淡淡的、甜甜的、真真的。

他嚼着蜜糖似的讲着故事：她笑着说，给你买了一条围巾，从此这个脖子呀、嘴巴呀、眼睛呀、鼻子呀都是我的了！以后你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等都要“觉”我监督了。呵呵！故事的主人公欢喜得连应“奥、奥……”。说到这，那个自豪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他说这条围巾陪他走了一个365天、又一个365天，在即将迎来366天的那年春天，送围巾的人忽然不见了。故事的结局似乎不怎么完美，主人公蹲了下来，拾起被风吹落的一朵玉兰花，轻轻地放在鼻梁上，深情地吻着被风带来的曾经、深吻那个风写的美妙故事！2019年的冬天去得很早，而且没带任何精装，围巾还没出来“围吻”，忽如其来的变故让主人公束手无策！唉，红尘滚滚，弱水三千他却只取这瓢！这样的男人！唉！故事写满了伤痛和失落，可真有点黏，我静静地品尝着……

他满脸惆怅，大大的眼睛无助地望着北方，那是个不敢放弃、很无奈的方向。因为同病相怜，倾听他的一字一句，异样的冲动和莫名的好奇顿袭胸口。朋友是性情中的倔牛，固执得每一个音符都带有“她”字！哽咽中恰似成了多情的琵琶女，断断续续嘤嘤呜呜！“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述平生不得意”。可以大言不渐地说，朋友是当代社会不算失败的人，如此钟情的男人实在让我刮目相看。他略有口吃，说到动情处，还费力地自豪地笔划着围巾的长度和颜色。他说围巾是咖啡色那种，和自己的皮肤很吻合。围上去，就像刻在皮肤中！我词拙理穷，根本就插不上嘴。但思绪无暇，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何必呢？必须这样吗？……”我抽咽着！“必须的！必须的……”闻道过中已叹息，再闻此语重唧唧！我硬硬的话，不像落进他的耳朵，却像铁骑奔来闸门泻开，把自己推向记忆的深处。

我已到了该收拾记忆的年纪，真的不愿碰触过往。但命运有时候真的很微妙，往往会在你不经意间给你惊喜。那年的九月很温暖，窗前的金桂飘香时她来了，从学校的草坪中央款款而来，拿着教案芊芊细步精妙无双。透过繁密的枝叶，都是呆痴的眼睛。捧着红彤彤的脸蛋，朴素大方尽显雍容华贵，轻盈飘逸高端庄重。走过水泥横道只需那么几十秒，却硬生生地把栏杆上的几员大将怔住了一辈子。我和她不熟，所以她不屑看我，心无旁骛地走了，带走了缕缕桂香。

从此，耳边便多了同事对她的赞誉，八卦中隐约透露男人们无尽的嫉妒。赞美声多了我便有了份关注，但是头年下来我和她基本没有搭上话，四年共事通话时长应该不足五十个字。我喜欢热闹更喜欢独处，乡里的白天和夜晚都那么直来直去的，山岚中飘来的脐橙、烤烟、栀子花香抵不过窗台的空气和瞭望。玉兰花在悄无声息的初春中花开、桂树没精打采地张望着过道下偶尔的惊喜，樟树在想尽千方百计地拍摄她的影子。平淡的每天书写繁忙着和期待！正如主人公所说，他的脑袋里全是她，哪怕山路一百零八个弯，拨开云雾还是她。他说每次见到街上的靓景，仿佛都是她的模样。我笑了，真佩服他的想象力和魔力。但是……此刻？我说，我喜欢山水的灵性，有时候也去和虾呀、鱼呀互动；有时候也去山上采蘑菇或者采野果等，世上的事情都很奇妙的。我告诉他，缘分缘分有缘才有份！他说，在那年的金秋十月，竟然和他搭上了话，于是便有了教科书一样的故事……围巾的故事。

娓娓道来的故事，感动之余全是自责。我很喜欢朋友送的围巾，而且把它藏在柜子的最里层，但除了失落还是失落。去年的冬至，不知道哪根神经来了个想法，我把围巾送给了父亲。把围巾递给父亲时，他说不喜欢这种不是毛茸茸的围巾，脸上的皱纹尽现尴尬。返程时车已经开了一个小时，内心总是不舍，于是我又返回要了那条围巾，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还有一次，和朋友聚餐，因室内温度太高，我便把围巾取下放在座椅的后背上，当痛快一顿后竟然忘记了拿。如果不是酒店老板多方联系送上门来，只怕从此与它无缘了，和它的渊源从此在时间的叠加中越来越沉、越浓。

佛说，每个人的前世都有一种结缘的尤物，今生令你痴迷的东西必定在前世有段不了情，我深懂其意。我常常陶醉于山川河流、涌动于鸟语花香、流连于歌酒笺香，也许经历了太多的绝望和失望，我把所有的情寄寓山水。那年，我毅然决然地放下了许多许多，但对围巾却不离不弃。经历多次惊吓，我把它藏在柜子里，阳光晒不烂，风雨刮不去。喜时看一看，烦时瞧一瞧，虽然看也是一种伤害，但品味曾经的故事，何尝不是岁月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