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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师： 我希望这呼唤，能够穿越阴阳之界和时空阻隔。 您离开我们已整整十二个月了。十二个月太短，您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昨天，十二个月又太长，我的心灵仿佛已熬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整整一年时间，我害怕提及您，只要想起您，我的心都会揪心疼痛。 没有语言能够穷尽您对我的默默奉献，没有文字能够描述我对您的深深爱戴。您为我付出的，一点一滴积起来是一片海，一粒一颗堆起来是一座山，一片一朵拼起来是一幕天，在那幕天空中是三十年的积淀。30年，人生有几个三十年？岁月如河，河里流淌的是难以割舍的情怀;岁月如歌，歌里荡漾着是刻骨铭心的牵挂。 杨教授，忘不了1983年我因家庭变故住在您们家的那段日子。刚到您家时，我见您不怎么说话，就害怕卢老师为难，甚至有些胆颤心惊，两天后我就想离开了。卢老师说：“老杨话不多，心可好了，他愿意你住在我家。”我将信将疑的，觉得卢老师是为了宽慰我才这么说的。以前没有双休日，逢上星期天，您还挤出时间和我唠嗑，即使唠家常，也是坦诚而随和，平易近人，没有一点架子。生活简朴的您们原先早晨、晚上就是稀饭馒头，加一些自己做的泡菜。一瓶牛奶是卢老师专门为您订的。我去了以后，每顿早饭就丰富多了，今天是肉包，明天是麻团，后天是煎饼。您每天睡得最迟，夜深人静时，您还在灯下备课。有一次当我起床时，您已经将早点买回，两瓶牛奶，您借故自己胃口不好就想喝点稀饭，实际您省下给我和卢老师喝，您推我让，最后我和卢老师分一瓶，从那天以后，每天早晨就是三瓶牛奶了。那时牛奶对我来说还是奢侈品，对并不富裕的您家无疑就增加了一笔不小的开支。晚饭，怕我吃不习惯北方的口味，卢老师买一些南方的蔬菜，让我掌勺。有一次，卢老师加班晚回，您一进门就问：“小群，晚上咱爷儿俩吃什么？”我怀疑自己耳朵，可千真万确您就是这么说的。您知道吗？那是我记忆中最轻松和开心的日子，直至今日，当时您的音容笑貌和举手投足一直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 一段时间后，丈夫接我回家，当着我单位领导和他的同事他说了一番话，激怒了大家，您在边上看着一句话都没说，最后您叫我到外屋，语重心长地嘱咐：“因为有孩子，日子就这样过吧。回去后，再困难也一定要好好把孩子拉扯大。”只见一面，您就从骨子里看透我丈夫。事后，您跟卢老师说：“小群这孩子太可怜，碰上这样一个人，而且是无可选择。” 您知道我工作忙，您和卢老师只要到学校来，就喊上我，一起吃个饭，聊聊天。有时我实在抽不出时间，您说：“吃不吃饭无所谓，看看你就行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牵挂？也许是自己的脆弱，每当想起一些伤感或感人的情节总会让我眼睛潮湿。 不知不觉中，渐渐的我和您的关系在不断丰富，在演变，不仅仅是师生，也是朋友，甚至有点儿像父女。走进您家，就从心的最深处升腾起一种说不出的亲切，像久离母亲的婴儿再次闻到乳汁的甘甜，这亲切用语言竟说不得，用文字竟写不清，不亲身经历，是掌握不了这亲切的厚度。只要我有时间，就愿意往您家跑，不为其他，就想和您们说说话，吃上一顿卢老师调陷的东北饺子，或给您们炒几个菜。 2001年5月，学校统计教职工盖集资房的需要套数，须缴500元登记费。丈夫才去世，手头非常紧，我压根就没想要。您和卢老师劝我不要放弃登记的权利，如果以后无法筹措资金，最多也就是损失500元登记费。我把信息告诉妈妈，母亲觉得现在我有三室一厅房子住着，女儿又才上大学，用钱的地方很多，根本没有必要再考虑买房。学校再次确认登记，您和卢老师见名单上没有我，卢老师很着急：“小群，你不缴，我替你登记了。”不能让您们替我去缴这500元，被逼无奈，匆忙缴了钱。可紧接着要缴30%的房款我怎么办？跟同学说，对朋友讲，希望有人能买我这个房子。1350元/平方米，有钱人不觉得贵，两个大学同学愿意接盘，心里觉得踏实了。也有好朋友愿意借钱给我，可自己觉得这是改善性住房，人家拿这一大把钱完全可以投资更好的产品，借给我最多也就是按现行银行的最高利息结算，我不想欠朋友太多的人情，我没有能力还。可女儿说：“妈妈，你想办法借钱买房，不要让给别人，等我毕业后买房也许就买不起了，借的钱我来还。”在两难之间，母亲把她一辈子的积蓄替我缴了首付款。我兼职二份，女儿也瞒着我做了好几份家教，几年下来，把剩下的70%的房款挣齐了。现在回过头去看，没有您们眼光，就不可能有我今天160平方米的宽敞住房，就不可能有我和女儿锻炼的机会和超乎寻常创造力。我深刻体会到贫困有时是一种精神财富，因为适度地寒伧反而容易让人保持一种勤奋的生命之态。 2008年寒假，辐照中心上软件程序，忙得天天就吃方便面。您和卢老师买了电饭煲送到办公室，见我太忙，卢老师嘱咐“这东西不耽误你的事，插上电，烧个稀饭，吃得暖暖和和的，”说了几句话以后就离开了。我送您们出来，北风呼啸着，河面上结着冰，卢老师：“小群，回去吧，天太冷了。” 您走一段，就回头挥手，示意我回办公室…… 大爱无疆，小爱无声，于细微处见真情。 您撑着拐杖的背影，像云絮轻轻划过天际，留下永远拭不去的云天爱语。 您二老蹒跚的脚步，像一首催人泪下的歌，让我串起遗落于岁月的点点滴滴，感悟您们是如何用大爱开垦了一块洒满阳光的开阔地，让我在上面播种生命的绿色；卢老师搀扶您的背影是一道发人深醒的题，让我拂去历史的尘埃，沉重地思索，您们是怎样默默地承受所有的痛苦和不平，用不再丰腴的翅膀无条件地替我遮蔽风雪、抵挡雷电，护佑本真，延展爱心，那刻骨铭心的背影后，是两行止不住的女儿泪…… 2011年春节后，我和女儿君君、女婿亮亮来到您的病榻前，虽然卢老师事前提醒我：“长时间地卧床不起，老杨已经认不出人和说不出两个连在一起的字了，你们不要难过。”尽管心理有准备，可一见骨瘦如柴的您，一声“杨教授”，“杨爷爷”，竟双双跪倒在您的面前，泪如泉涌。 您的表情告诉说，您难受，可我们爱莫能助，只能默默祈祷：让老天爷给您减轻些痛苦，再减轻些，如果能够，让我们来分担与承受。 “景佐，她们是谁？” 语言困难的您依次清晰地吐出“小群”，“君君”，“亮亮”。 您一下就认出了我们，卢老师又惊又喜。 我们向您汇报了工作，当您听说亮亮最近在国家一级核心期刊上发表了论文，“好，要努力。”今天您居然突破了二个极限：记忆和语言障碍的极限！大家都非常高兴。 君儿给您讲笑话，您笑的很灿烂。君儿说：“爷爷，您给我们讲一个。” 您想了想说“不好意思”，埋下了头，脸通红，您那不好意思的表情真的很不好意思，顽童知错后的脸红？新谈的对象初见对方父母的羞涩？不该念错的字让人纠正后的难堪？太丰富了，让人回味。这种羞涩第一次也永恒定格在我的记忆深处…… 走之前，君君、亮亮和您握手道别，我使劲搓着冰凉的手，努力缩短您我手心的温差，您眼睛看着我，紧抓着我的手长时间不放。我感觉您有话想说可没办法表达，怕累着您“杨教授，我们五一长假再来看您。” 您还是没有放手。 “景佐，小群下次来看你。”卢老师瓣开了您收放不自如的手。 可五一长假因女婿的堂姐夫出事，我们帮他姐办点事，没守约前往，就成了永远的遗憾和永久的痛…… 您最后紧握我手的那一幕，永远无法忘却。我觉得这是一种师爱、更多的是父爱，您将您的爱、您的期望、还有您的遗憾和痛苦，都流露渲泄在这握手之间了。于无声处，您想说的，我真懂。 现在，每当我一人静下心来，眼前总会出现您的形象，像往常一样，对着我微笑，您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向我挥手。就像牡丹园内您姗姗来迟挥挥手招呼和那歉意的表情；就像音乐台边您挥挥手跟您去品幽婉筝韵，离世清音；就像梅花山上您挥挥手跟您去看绿萼梅的淡扬清雅，飘逸空莹；就像紫霞湖里您挥挥手叫我下湖嬉一弘碧水清波，静澄秀灵；就像钟山陵您挥挥手让我静听寂谷幽泉，空山鸟鸣；就像回肠小道您挥挥手跟您一起迎知了声声，晚风盈盈；就像多少次我离开您家回眸，窗前映着您默默注视的身影；就像多少次我送您们离开学校，您回过头来向我道别叮咛……有时候我想，短促的人生，其实就像匆忙的挥手一样，挥手之间，一切都已经过去，已经成为过眼烟云。 就像《背影》的歌词：转身是背影了/你就进了往事了/我知道这以后/以后的以后/可能再见不到你了/只是那时候/极不愿意承认这念头/于是你转身后/转身了以后/那背影在这么多年以后/还能够鲜活的/在我的眼眶中微微颤抖/微微颤抖. 一别360天，我在泪水浸透的思念中想念您。从您走的那天起，我便告诉自己努力忘掉所发生的一切，但我不能。一想到你，哪怕是一点点小小的触动，我的泪水都会禁不住涌出来。 人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包括我们的记忆，但永远冲淡不走我们生命里那份特别的爱与特别的牵挂。记得书里有段话：“缘分是一本书，翻得不经意，会错过细节。读得太认真，又会流干眼泪。” 今天，我在遥远的地方，把您给予我的昨天，折叠成记忆的小船，任其飘荡在思念的心湖里。并祈祷这小船能穿越时空隧道，捎去女儿深情的呼唤…… 杨老师，您听到了吗？ 竹清 2012年5月11日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