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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巾帼第一人
时间:2014-08-26 09:45
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老猫点击:次
甫一入秋,绿肥红瘦。才欲落笔写秋,李清照的“绿肥红瘦”跃然纸上,原是早已深种在心。
<声声慢>---李清照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它,晚来风急。雁过也,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世人皆识愁滋味,几人读懂李清照?
这首奠定她文坛地位的《声声慢》广为传颂,却也是她暮年孤立于杭州深秋的黄花落叶之中,对于自己一生的总结和痛悟。
时值徽、钦二帝被掳,北宋覆亡,岳飞被害,宗泽孤掌难鸣,秦桧弄权,金人步步紧逼,高宗一路逃亡,南宋偏安一隅,国家民族前途暗淡无光;更兼李清照本是一识情爱,即得佳婿,乱世痛失明诚,又丧爱子,爱遽远离;才华绝世,却身处“才藻非女子事”之时代,孤绝于世,知音无寻,甚至连传人也无寻,面对深秋满地黄花堆积,无限凄凉在心头,这才有了词人滔滔如东流江水之国愁、家愁、情愁和业愁。
李清照风华绝代,开创新派婉约词。郑振铎在《中国文学史》中放言:“她是独立于一群词人之中的。她不受别的词人的什么影响...她是太高绝于一时了...一切的诗词,在清照之前,真如粪土似的无可评价。”即便男儿之身的南唐后主李煜,其词文笔虽好,但多流于闺怨离愁,唯有清照高悬于历史的星空,成为中国文坛上千古巾帼第一人,空前绝后,无人僭越。
李清照生于官宦之家,父亲是文学进士兼学者,苏东坡的弟子,母亲好文学,为名门闺秀,自幼深受上层社会活动和传统文化审美的双重影响,视野开阔,气质高贵,而兼兰心蕙质天成,心思缜密,善于感知,并勤于实践,少女时代即一边创作,一边钻研文艺理论。
而最令后世“才女”们艳羡不已的却是李清照幸福的婚姻。不能自由恋爱的时代,李清照得以与赵明诚结为夫妻,岂止是一句“郎才女貌”所能尽言的?赵明诚不仅是翩翩少年,还是文学知己,金石知己。夫妻琴瑟和鸣,无以复加,所以他们的几乎每一次小别,李清照都为我们留下了相思甜蜜的词句:
<一剪梅>---李清照
红藕香残玉蕈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醉花阴重阳>---李清照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处于婚姻幸福之中的李清照,并未止步于惯常的独守空房下的小妇人的哀叹,而是借独守之际将思念之情艺术表现到了极致,千古以下,无人能及。仅仅比照用词状情一点,李清照已足可占据文坛一席之地。时赵明诚接获词句,长叹不如,虽努力三天三夜作词五十首,杂以清照词句,终无法企及李清照一句:“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传为千古佳话。
历史要成就一个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对于李清照,即使整个时代的人都在仰为观止,但是最懂李清照的还是“历史”。离愁闺怨,相思浓情早已无法承载李清照登峰造极的艺术才华,于是北宋南宋之交,历史写下了悲怆的一笔,给予李清照更深更广的写作题材和发挥空间。
金人铁骑南下,砸碎北宋虚幻的繁荣,瞬间国破家亡。真似对于前半生完美幸福的反补偿,李清照自此踏上后半生南逃的颠沛流离之路。
南逃的第二年,身为地方长官的赵明诚弃城私逃,致家国蒙羞,夫妻失和。逃至乌江项羽自刎处,存大志,不言情的李清照一字一句吟下千古绝唱《夏日绝句》: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赵明诚自责难当,次年即暴病而亡。李清照彻底陷入人生最黑暗的岁月:
再嫁而受蒙蔽,离婚自不可能。唯以亲送“驵侩”之徒上刑堂,而依据大宋律条,“妻告夫”无论对错,均须坐牢两年。李清照宁陷大牢,不肯与“宵小”为伍,其气魄,胸襟与西楚霸王何异,真不愧为女中豪杰!
多年的颠沛流离之中,赵明诚临死所托舍命也不弃的金石文物,遭焚掠、偷盗、遗失殆尽,其一生宏愿《金石录》却迟迟不能完成、出版存世。
即便如此,李清照避难金华八咏楼时,登楼遥望残破山河,依然豪情万丈,气势如虹:
<题八咏楼>---李清照
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
李清照何尝愿意只做个忧愁无为的人,她是多么渴望“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岳飞词),可是岳飞早已被害,宗泽势单力薄。对于宋室的无能,李清照终其一生,最后痛切深悟,即使“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又能奈何?深秋黄花飘落成雨,又如何不愁?她愁:业无人继,情无可托;她愁:家破人亡,人走茶凉;她更愁:国不成国,山河零落。可是她心里明明知道:“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这个旷世女子的心灵深处,一直迸发着抗争不合理现实的火焰,自她的胸膛流至她的笔尖,至死仍在发出忧国忧民,求索理想的呐喊---不求“学诗漫有惊人句”,而“欲将血泪寄山河”。
李清照之后,数百近千年,才子佳人时时有,而她们才在红粉间,不过胭脂味,终其一生,只在小我之中“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我们羡慕,模仿她的词句,竟是无人可以拥有她博大的情怀,而既没有博大宽广的情怀,又沉醉在卿卿我我的题材里,还能有谁可以奢谈超越她的成就呢?
李清照,一个至今孤绝于世的女子;
李清照,中国文坛之上,千年巾帼唯一人。
2014年8月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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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淡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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