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光不再浓烈，清爽的晚风游荡在田野里。新翻的土地在太阳下晾了一整天，湿润的颜色散尽了，细密松软的质地总让我以为它们和洁白的小麦粉有某种联系。的确是有联系的，如果这片土地上种上了绿油油的麦苗，秋天就会是满地黄，澄澄的麦穗，之后就可以磨成白花花的小麦粉了。顿时觉得耕种是一种神圣的仪式，正直的神明借此考验我们对生活的虔诚和敬重。
我们都来自春天的田野，最终也要回到那里去。我有时会感到困惑，为何同样的土地长出了不一样的人。那些青菜不是一样新鲜吗？那些瓜果不是一样甘甜吗？但这世间的人为何要个个不同呢？于是我时常走进田野离去寻找答案，闯进一片玉米地，看那些青翠的玉米苗在风中飒飒作响。它们没有什么不同，我们也没有什么不同，它们和我们更没有什么不同了。
去田野里闲逛的人，定然有一种怀古的思绪。在几千年奔流不息的日子里，我们的先辈就曾在这样的土地上劳作，他们的汗水兴许还混杂在灰黄的泥土里吧。时空的距离漫没了我们与祖先的联系，我们渐渐忘记了土地的芬芳，直到有一天忽略甚至嫌弃生我们养我们的土地。常去田野里走走吧，想起那些我们应该记住的东西，就像清明时节踏青扫墓一样。
除了星星点点的杂草，一大片土地还是空落落的，赤裸裸地躺在青天白日之下。它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吧，安静地睡着了，不哭也不闹。等这上面种上庄稼，种子发芽抽穗，茎上开花结果，又是一番让人无限遐想的景象，就像抓周的孩子在人们眼中有了最好的归宿。总想起年少时与玩伴游走田野的旧事，那时我们也像这春日的田野一样懵懂，如今有没有像秋天的田野一样果实累累呢？
光明的坦途，都是向着太阳的方向吧；光明的坦途，也是向着毁灭的方向吧。与日奔走的夸父，冲向灯火的飞蛾，在奔赴光明的欢乐里走向毁灭。那时他们不会想起身后的田野，他们正用来自土地的血肉之躯为更好的明天努力。田野看着他们远去，看他们化为灰烬，看那些灰烬变成肥料掺进土地里，然后默默接纳英雄的遗迹，造就更多的英雄。
那些光明的坦途也会让人迷路吧。疲倦的旅人举步维艰之时，也会背转身来掩面哭泣吧。这时那小小的晃动的影子就匍匐在他的脚下，让他回想起儿时游逛过的那片田野，想起那些清风朗月的日子，也就释然很多了。无限浩渺的时空里包围我们的无限虚无，注定会向挫败的我们传输一种凝重的孤独之感，那时还有故乡的田野等着我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