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经历过死亡,至少此时我在此处敲打出这行文字,就证明了这个命题的成立。不过我以为,它当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经历过的人再也无法将其描述一遍,伟大也好,平凡也罢,甚至于卑微者,他们都是见证者,现在见证者释然离去,留下一群自以为找到真理的瞎子与傻子在尘世间吵吵闹闹,像一群寂寞了很久的熊孩子,终于迎来了热闹的年会。 我从未认得杨绛,也不曾有幸拜读过她的几多作品,只是通过些许报道的只言片语以及初中课本里那篇叫做《老王》的散文,在脑海中隐隐勾勒出一个轮廓。即便是她迎面走来,我也辨识不出她的音容笑貌。往后的日子里,别人问起我,我大抵也只能讲出,那年那天,一个伟大的女性去世了,至于她伟大在哪里,我未曾目睹过,也未曾体悟过,所以我讲不出。只是隐约记住一个名字,隐约知道钱钟书,隐约知道《围城》。历史那么长,那么多伟大的人埋葬在属于他们的时代里,我们不过是有幸与一个滞留者共存于同一片天空下,这是我们的幸运,却也没有多么值得如何庆幸。 没有交流,没有交集,没有理解,更何况这中间隔着一百年的沟壑? 国人总喜欢代表着,仿佛引用了,便是自己的。于是在这个浮华的时代,一条又一条的动态便成了我们所谓的生活,流行什么,就写什么,流行什么,就议论什么,虽然潜意识中也明白,拥趸着时下的热点并不能使得我们如何光芒万丈,然而,每个人更加畏惧的却是与这个时代的脱节,被排斥在所谓的热闹之外,与熟悉或陌生的人群格格不入。信息时代的社会化带来了一个死循环:我们很累,却必须要走,时代的十字路口车水马龙,我们追逐着每一辆经过的汽车,却最终忘记了自己究竟想要去往哪里。 今早打开手机,被杨绛各种真真假假的感言所刷屏,让我有种吃饭突然被噎住的感觉。不禁想到了三四年前的莫言热,我一哥们一口气买了他的所有作品,到头来除了刚买的那几天和我津津乐道外,过了一个星期便不知道丢到了哪里。说来未免有些悲哀,他们都有着超脱时代的才华,或满腹经纶、学贯中西,或辩才无双、语出惊人,却注定为这个时代染上一层轻浮的色彩,以死亡来获取生者眼中的名望,就像透过有色玻璃看一件白衬衫,衣服还是那件衣服,染上颜色的不过是人的目光罢了。课本里的鲁迅相片仿佛长舒了口气,所幸他已经被人们议论厌了,大不必从上个世纪跳出来诈尸,再活一次。 这世上天才总是少数,而生活却是属于大多数人的。 或声名不显,或庸碌一生,却注定、也需要与他人过的不尽相同。于每个人来说,过去的记忆,现在的经历,未来的憧憬,支撑起了世界的全部。我们不是杨绛,我们的生命中没有一个钱钟书,未来也不会遇到第二个钱钟书,我们没有经历过动荡的清末,如烟火般繁华却转瞬即逝的民国,乃至狂热可怕的文革。也许你了解她,也许你和我一样不尽了然,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杨绛是独一无二的杨绛,钱钟书是独一无二的钱钟书,可对于时间的长河而言,你亦是独一无二的你。或许她的离去让这世界惋惜,但你的存在亦是这世界不可或缺的一抹色彩。我想说的是,我们要学会批判,学会认同,更重要的是要学会发出自己的声音,自森林古猿始,我们的祖先花了2300万年进化、完善的语言以及思维能力,绝不仅是让我们用来模仿的。 我们可以欣赏,却大不必艳羡;我们可以哀悼,却大不必狂热。或者说狂热的究竟是杨绛这个人,还是那些真假难辨的心灵鸡汤,抑或是这个大热的话题本身? 道理就是道理,绝不会因某个人说过就成为道理,也不会因没有出自某个名人之口便成了谬论。她没有说过:世界是自己的。但世界的确是自己的。幸福也好,痛苦也罢,在表达情感之前,首先要做到的是真实。铺天盖地的鸡汤,在英文中被称作“damned happiness”,该死的幸福,便演绎出这样一种景象,每个人竭力对着别人展示着一个并不存在的世界,或幸福美好,或阳光向上,积极者令人向往,悲伤者亦要演出一种凄美来。信息时代的社会化带来了一个死循环:我们很累,却必须要演,新世纪的舞台花团锦簇,谁也不肯承认自己比别人差劲,就算最后自己也忘了自己本来是个什么样子。 她没有说过:世界是自己的。 世界的确是自己的。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