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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到了周庄，扑面而来的商业气息，发霉的客栈陈设，浮着垃圾的浊水。绮丽不够，古朴不足。一切不伦不类。总之是先前有多少期盼，后来就有多少失落。我理解她的感受，这种对生命中未知之景那份美的憧憬与想象，及至亲历后的幻灭，我有过。
因为各种媒介的宣传，有一天我终于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决定去一个地方走一走，看一片遐迩闻名的银杏黄叶。我本以为，我要去的地方，它的美绝对堪配我在光圈和快门数据上的反复折腾。我想用f4的光圈，模糊它那些广为人熟知的优点，只为让那些单单被我感知到的，触我心弦的美，遗世独立地张扬。
我想用千分之一秒的快门，凝固它的世界中那些稍纵即逝的惊艳。比如它空中偶尔飞过的鸟，那些倏尔为它降落的雨滴，还有那些可爱虫儿的跳跃。我要设定不同K值的白平衡，要在直方图过曝和欠曝的时候都摁下快门。因为我想它一定是浓淡总相宜，无论高调的颓废还是低调的厚重，它的美都一定能驾驭。冷暖色调也不过是它对待这个世界的不同态度。一如它温暖的春和内敛的冬。我要用超焦距，清晰记下它的全部。从出发的初点到无穷的远方，它定是一致的，始终蕴藉典雅，楚楚动人。
有机会的话，我要在月圆的夜晚，用慢快门配上高感光度，在寂静的夜空下，悄悄窥视它独处的时光，记下它生活中的星芒熠熠和那被风儿撩拨的枝摇叶动。去感受它的孤独，分享它的寂寞。我想象了它所有尽可能的美。我去的时候已是初冬。初冬，万物都将凋零，这个地方也不例外。许是经历了春的孕育，夏的生长，秋的释放，它已经累了。它已潜鳞戢翼，芳华敛尽。想是为了来年能够夏花灿烂。
我在一条水泥路上，蹀躞而行。放眼望去，冬日的光阴下，整个就是一个还未长成的银杏林，没有我要看的那如金一般的黄叶。黄叶已经凋落，仅剩的一些，不青不黄，萎蘼暗淡，与想象的满目尽是黄金甲相去甚远。那些光秃着的枝Y虽然拼力伸张着，却毫无气势。
空中没有鸟儿飞过，地上也不见虫豸的踪影。没有风，整个银杏林一动不动。偶尔我会走近那些叶儿，抚摸那些叶儿，告诉它，我只喜欢它金黄色的模样。可它们却似沉默内敛不苟言笑的少女，对我的牵情，不予丝毫回应。看到了梦寐以求的古民居，和古民居旁的一泓水。在电视的宣传片中，这泓水澄澈清亮。它在古民居旁守望凝睇，以一腔纯情，拥古朴雅致的古民居于怀。而我亲见的那片水却并不是我希冀的那泓水。这种离人类休养生息太近的水，人类总会用它来洗涤污垢。但它未能洗净人类的龌龊，却让自己满身尘垢。这样被人性染过的水，它们哪怕偶尔的微波晃动，都会迸发出浓烈的人欲横流。它暗绿沉闷，如迟暮之人。水面很小，也不深，似乎人类的狭隘和肤浅。虽然少有飘浮物，却又总看到水面上似是飘浮着什么。
我看着映在那片水中的古民居，再看一眼水外静默着的古民居，慢慢地，慢慢地，我觉得古民居和水神似起来。我忽然十分懊恼。我问了一个当地人，这水怎么这样啊，一点不清澈。他说最近才这样，我选择信他。我宁愿信他，那样我的失落会少些。偏还看了不开屏的孔雀---竹林里简陋铁笼中几只脏兮兮进食的孔雀。也许在一些人看来，这样的景就是美的，是他们所喜欢的。又或许他们本来就未曾对美有过期许，他们只为看一片人云亦云的景，走一程随波逐流的路而已。所以他们没有失落。但肯定也有很多人像我一般，被现实的时空凋敝了一帘幻化的美景。这样的景不是我想要看的景，与我想象中的景全然不能重叠。或许，我只是因为错过了恰当的时候，才会错过了想要看的美景。
人生常常如此，因为错过“恰当“二字，我们错过了生命中的各种美景。其实景本身也许并非不美，只是没有人想象和期盼中的那么美。人总习惯耽于幻想，人对所有的未知都惯于幻想。人带着氤氲迷离的幻想，走进了现实的凡山俗水，哪可能找到心中想要的那份荡尘涤埃，到最后都只能收获狼籍的烟火人生。商业化的景区，本就不该把它想得有多美。任你造化鬼斧神工，怎敌举袂为云的物欲横流。再怎么旖旎的风光，与人类浸润久了，都会染上人欲。这时，你看那山观那水，自然是处处都透着人类的影子。虽也有媚态，有浅笑，却总会覆着些拭不净的尘。所以，我一般不会跋山涉水去刻意寻求美景。我喜欢在那晨曦乍现的早上，一个人倚着山间绿树，听花儿绽放与零落，看山岚缓缓把自己包围。或是在喧嚣渐逝的夜晚，独自倚着桥栏，看黑魆魆的河水摇曳着人间灯火。在那些瞬间，我的心是静的，我是幸福的，我觉得这个世界真美。我想，其实所谓的美景，就是自己心中的那份渴望，你若恰逢，举目即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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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