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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眸帕米尔

散文
时间:2011-10-08 23:36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烟烟水色点击:
        

  帕米尔又叫葱岭,兴都库什、喜马拉雅、喀喇昆仑、昆仑和天山山脉五条巨大山脉,被造物主打了一个结,群山在这里聚首,众水在这里分流,形成了这世界屋脊、亚洲之宗、万山之祖、千水之源。山是帕米尔的骨骼,层峦叠嶂,连绵逶迤,接远古,通九天,云笼雾罩,沟壑纵横。山色五彩斑斓:白茫茫的雪山、赭红色的红土山、黑黝黝的黑石山、灰蒙蒙的沙岩山,嶙峋交错,起伏跌宕。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号称“冰山之父”的慕士塔格峰和公格尔峰、公格尔九别峰,挺拔威武,傲视苍穹,天神般耸入云天。峰峰相连,莽莽苍苍,似一种无形的力量,驱甲兵三百万,在此冲锋陷阵,四方云动,十面埋伏------不知道经过了怎样的起承转合,使得帕米尔横空出世,傲然屹立;不知经过了怎样的惊心动魄的大裂变、大升沉、大动荡和大建构,才有了如此伟岸磅礴的气势。
  
  水是帕米尔的血脉,是传说中的“帕夏”(国王)撒向崇山峻岭的美酒变成的。湖面细腻而光滑,微风在水波上压韵,岚雾缥缈如诗。水甘冽清醇,啜之如香醪浸梦。卡伦布勒湖,灿若明珠,波光鉴人,纤尘不染,水鸟翔集,野鸭游弋,让人俗念顿消,心旷神怡。与之相距不过十多公里的喀拉库里湖,处女般羞涩地偎依在慕士塔格峰胸前。天晴时湖水皎洁如镜,阴时水色青黑;日出日落则浮光潋滟,湛蓝橘红,变幻莫测。岸止沙渚,芳草凄凄。峰影草色,马咴羊咩,宛然若画。
  
  河注脚了帕米尔的活力与郁勃之气。河水滚滚涛涛,訇訇隆隆,浪击云天,涛惊两岸。濯洗过穆天子的马蹄印、应和着雪豹野狼的嘶嚎、滋润过北山坡的夜莺的歌唱的河水,穿行在帕米尔的幽深岁月中。
  
  闻名遐迩的奥依塔克风景区,冰峰林立,古木森森,芳草凄凄,蝶舞莺飞,美不胜收。这里步步是景,处处生辉,可览湖光之秀美,观群峰之巍峨,嗅奇葩异卉之芬芳。其克拉孜冰川,举足可涉,冰峰、冰洞、冰湖、悬冰斗等,千姿百态,争奇斗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塑造了这闪闪熠熠的银色世界。南北两侧的悬崖峭壁上,瀑布凌空而降,飞流而下,悬若白练,落则飞花泼玉,轰然有声,山鸣谷应。水气氤氲,光怪陆离。在奥依塔克每天都可以看见惊天动地的雪崩景象。雪岭间,一惊龙狂奔而下,裹万马千军,其声如雷贯耳,其势锐不可挡。
  
  牧场是牲畜的天堂。七月,晴空万里,阳光灿烂,微风徐来,牧歌轻送,绿草茵茵,溪流潺潺,牛羊满坡,毡房星罗棋布,令人叹绝神往。花开的正野,正好开在理想的高度,开在梦的深处。一只只彩蝶被风放飞,朝着高原的方向,而忽略了季节。花在风中忘情地舞蹈,像清丽的钢琴曲,婉转在心头。一只碧翅霞腹的蚱蜢在冉冉夕光中哗啦啦地扑着翅膀,带着金属的质性。这不免让人恍惚,这一只小生灵是从哪里来的?是从遥远的《诗经》中蹁然而下,还是从线装《聊斋》的墨香中悄然遁出?
  
  大自然的风雕雪塑,使帕米尔既凝重,又奇巧。峭壁千仞,云遮雾绕,冰峰浴水,晶莹剔透;湖泊清泉,浮光跃金,流泉飞瀑,倾珠溅玉;繁花灼灼,芳菲缕缕,草色青青,松涛阵阵------还有泉水的碳酸钙沉积物覆盖地面而形成的岩溶地貌奇观——泉华地貌,地面起伏不平,似一级级台阶,又如一块巨大的搓板铺向远方,同褶皱的山体连在一起。雪莲、矮冬青、爬地松、柏树、针茅、沙棘、萎陵菜等植物在帕米尔葱郁葳蕤,春嫩秋熟;雪鸡、雪豹、盘羊、旱獭、牦牛等珍稀动物在此缠绵嬉戏,相爱相亲。人们到山中拨石采玉,河里披沙拣金。岁月掩不住这里的璀璨和辉煌,风雪挡不住这里的赫赫俨俨的气象和大气磅礴的声势。无怪乎探险者、征服者纷至沓来,顶礼膜拜。
  
  高原人几千年的社会生活,在帕米尔留下了丝丝遗迹,使这里成为中国西部文明的博物馆。传说中周穆天子在帕米尔留下了浪迹游踪;丝绸之路的南路和中路,分别从帕米尔高原的不同隘口通过;当年唐僧师徒取经从印度回国,就是从塔石库尔干县入境的。这些印记,都已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早已了无痕迹了。塔县东北角藏青色的高岗上,巍峨着方圆一公里的石头城,拙扑,庄严,乱石累累,古貌峥嵘,似一件百孔千苍的战袍。城门、角楼、堞孔、女墙隐约可辨。残垣断壁像是在对身边崛起的现代城市、对纤秀的阿拉尔草滩诉说沧桑。五千年以前的古文化遗址,公元前8世纪到公元前5世纪的文化遗址,沉寂地躺在高原的怀里,像是在等待人们去揭开它神秘的面纱;保存完好的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址——香宝宝古墓群,高原将它的面目藏得太深了,我们只能被它牵引起遥远而朦胧的梦;盛唐建筑公主堡,则深深掩在历史的沉沙中,远远地望着翱翔的苍鹰与前来拜谒的人,缅怀着只有它自己知道的隐秘而幽深的过去;流水匆匆,岁月悠悠,建于汉代的盖孜古驿站虽已沉寂在乱石与杂草丛中,已无昔日的马蹄声声,人言沸沸,却也见证了这里确是我国西部历史的重要舞台。古驿站两侧的悬崖峭壁上,各有一条细若游丝、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逶迤而去,由此可以想见当初开凿古道的艰苦卓绝。在这些古迹面前,我们似乎看见了猎猎飞卷的旌旗,滚滚升腾的蹄烟,仿佛听到了惊天动地的战鼓,划破长空的号角。
  
  浓郁的塔吉克、柯尔克孜民俗,为帕米尔凭添一份瑰丽。塔吉克为王冠之意。享有“世界屋脊居民”“高山之鹰”“云彩上的人家”的美誉的塔吉克人至今还保持着几千年沿袭下来的独特民族文化和生活习俗。塔吉克男子都彪悍强健,一年四季,大多头戴黑绒为面的绣着花边的圆筒形羊羔皮帽,身穿条绒无领长外套,系着腰带,腰间随身携挂着工艺精美的的小刀,脚穿着野羊皮为帮,牦牛皮为底,既轻巧柔软,又坚实耐磨的长统皮靴。女人大多婀娜俏丽,喜穿连衣裙,围裙系在后面,头戴圆筒绣花羔皮帽,且缀有后帘,足登长统皮靴,英姿飒爽,颇有古代巾帼英雄的风貌。在节日和喜庆的日子,姑娘们穿着美丽的呢绒丝绸盛装,帽沿加缀一排小银链,颈绕数道珠子或银扣项链,胸前佩带名为“拉斯卡”的圆形银饰,亮闪闪的。在身后披肩的发辫上,缀有白银扣或有色玻璃扣子与古钱,耳朵戴着大耳环,系着色彩斑斓的腰带,打扮得花枝招展,摇曳多姿。
  
  塔吉克人的房屋大多正方平顶,门朝东开而靠近墙角。墙壁都是用石块或草皮砌筑,房顶架树枝、抹草泥,厚而坚实。屋子当中开了一个天窗,通风透光,屋中央对着天窗处建有一个高高的土炉灶,在炉灶四面筑有土炕,围成“回”字形,炕上都铺着毛毯供人坐卧。由于高原多风雪,房屋虽然比较宽敞,但较低矮。每家自成院落,一般都建有住房、厨房、牲蓄圈。
  
  他们信奉伊斯兰教,除了规定的宗教节日外,独有的节日还有:以打扫房屋、场院、撤面粉祝贺吉祥等为特征的祈脱齐地尔节(春节);家家屋顶插火把、人们通宵玩乐的巴肉提节;还有台哈莫孜瓦斯特节(播种节)和孜瓦尔(引水节)。
  
  山川险阻,交通阻塞,使塔吉克人羡慕那自由翱翔于雪山之巅的山鹰。在塔吉克族的传统社会文化中,流传着很多关于鹰的故事、鹰的民歌、鹰的寓言和鹰的谚语等。在他们眼里,鹰是魂魄一样的东西,是英雄的象征。他们对鹰几乎是图腾似的崇拜,以至于将鹰人格化。塔吉克族的舞蹈也是模拟雄鹰的动作,时而扶摇直上,时而展翅回旋,时而收翼滑落,舞姿轻松活泼,动作矫健优美,所以人们称它为鹰舞。男子步伐灵活,时而盘旋俯仰,如鹰起隼落,时而两肩微微抖动;妇女则双手在头顶上部里外旋转,婀娜多姿,翩然若飞。他们伴奏的“耐依”也是用鹰的翅骨镂刻而成,长只30厘米,仅有三个音孔,吹奏起来音色明亮高亢,凄清激越,优美悦耳,如鹰鸣长空。
  
  塔吉克、柯尔克孜人的生活富有神秘的色彩,而塔吉克人的婚礼也是别具一格的。婚礼要举行三天,热闹而隆重。两家忙忙碌碌,喜气洋洋。新郎衣饰上除了要穿民族特色的服装外,新娘则要戴上系有红、白两色手绢的戒指,头上蒙着面纱。茶酣饭饱,人们便开始举行高原上特有的赛马、叼羊等娱乐活动。能歌善舞的青年男女吹起鹰笛,打起手鼓,引吭高歌,婆娑起舞,直到太阳落山,才恋恋不舍地离去。塔吉克人去世后,左邻右舍和远道亲友都要来吊唁。殡葬仪式按伊斯兰教规进行。场面壮观,人们神色凄凉而悲怆。
  
  塔吉克人、柯尔克孜人还有许多独特的风俗。荒山雪岭中蕴藏着难言的诱惑,舞姿歌声中蓬勃着别样的风情。帕米尔横亘与天地之间,如一个猜不透的谜,一首读不尽的诗。
  
  帕米尔的自然环境和高原人的生活,具有广袤性、严峻性、多样性、奇特性和神秘性,加上时代赋予的流动性、开拓性,这些构成了帕米尔浓郁的诗性文化因素和醇厚独特的西部民族生活气息。
  
  在包迪的视野里,帕米尔的出现是一个重大的精神事件。在帕米尔面前,他重新诞生,怀着小小的喜悦。帕米尔平静地进行着,而他的内心却以熔岩的形式,沸腾翻滚。为了更全面、多角度地展示高原的品格和高原人的性格特征,多侧面地反映出真正意义上的帕米尔,为了得到一个珍贵的镜头,他在冰寒彻骨、险情丛生的雪岭间攀缘,在空气稀薄的擎天玉柱中流连,用他那抓捻扶按的手,留住唯一的、最有表现力的瞬间,拍出高原博大恢弘的气势,拍出它独立于宁静的天宇的雄姿,拍出它绚丽斑斓的色彩,拍出它内蕴的力量和动势,拍出高原人纯净无暇的绰约风采,体现其粗犷、剽悍、豪放而又温婉的性格。摄影家用画面那丰富的内涵,解说着许多文字难以尽述的命题。既有或色彩浓艳、或朴实无华的,沉寂中孕育动态的鲜明生动的风光作品,又有表现帕米尔历史文化的作品,还有再现帕米尔民俗风情、刻画人物内心世界的富于人性的摄影作品。氛围有喜庆的、欢快的、沉实的、静穆的、凄凉的,人的表情有欢愉的、纯真的、甜美的、幸福的、虔诚的、阴郁的、痛苦的、沉静的、倔强的等等,充分呈现了高原人无限丰富的内心世界和人的柔韧美,反映了高原民族的性格特征。
  
  丰厚的表现内涵要求摄影家用多样的的手法去表现。包迪作品的表现手法是繁复的。有的作品重在写意,远处山峦间蒸腾着云雾,浩浩渺渺,茫茫苍苍,不断生发出一种非凡无比的气势和神秘奇特的氛围,作者“远取其势。近取其质”,利用烟云雾霭,造成苍茫迷蒙、虚幻飘渺的画面气氛,借此来表情达意。有的重在表现,光影色线似乎在跳跃,在作声,宛如激扬的旋律和鲜明的节奏。作者运用光色线等造型艺术语言的元素,对地貌风物进行了具象体现。山还是那些山,水还是那些水,但特殊的色彩与光影效果却赋予了它们一种全新的意味。在体现泉华地貌的作品里,线条形成了节奏,水的流动构成了旋律。作者又通过光线和色彩的抽象,将这种地貌表现为点线面的有机结合,传达出特定物象的内涵,使该地貌呈现出奇幻、绚烂、诱人的美。水的流动似缓缓蠕动的生命,悄然将人的呼吸汇入天籁的和声中。有的重在纪实,运用朴实的纪实手法,再现塔吉克人、柯尔克孜人的生活瞬间。作者惯于把握人的表情、场面的流变,善于在寻常生活中捕捉美点,渲染氛围,在瞬间获取的形上,准确地表现出被摄者的心绪、情感、气质。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条皱纹,一丝微笑,无不传达出丰富的内涵,牵引观者的思绪。
  
  包迪是注重用心灵去创作的。为了达到最大的表现力和最强的感染力,作者往往像随意变,以夸张和变形的手法展示自己心灵的律动和审美意境,使自己的内心体验和内在情感最大限度地表现出来,所以那气势磅礴神采飞扬的画面中,总是有一股难以遏制的激情流淌出来,强烈地感染在着每一位观者。
  
  作品或雄奇壮阔,或凝重苍凉,或秀美绮丽,或宁静悠远,刚柔并举,疾徐相济,融合了多种风格。和谐是最高的审美风范。作品中,湖水是沉静的,湖中那班驳的雪岭叠影,那杉松的倒影,体现出一种无法言说的和谐宁谧的感觉,蕴涵着强盛的生命力,使人看到了沉寂的外在形态下,奔涌着的巨大的力量。有的作品大气、朴厚、苍茫。黑蓝色为画面的色彩基调,亘古沉沉的高原、浓云加强了凝重的气氛。这种高原品格与作者的内心追求的互相作用而迸射出的艺术魅力,使作品在千姿攒动、万态纷呈的艺术形态中树立了别具一格的风范。有的作品,像一幅古典派的油画,昏暗的背景,跳动的火焰,安详而温馨的氛围。明暗对比,高低错落,静中蛰伏着生机,火焰和天窗投射的光线更强化了主题。影调的处理、结构的取舍和气氛的烘托上,都精致和谐。影调有纵深感,构图上强调了画面的层次和透视效果。气氛渲染上,动静有序,浓淡相间,使具有油画韵致的摄影作品突破时空距离而愈发生动。
  
  这些内容繁富、风格独特的摄影作品,不仅是客观自然的展示,也是摄影家个人情志的寄托。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包迪寻找着高原民族精神的本质,追求着艺术形式的高原味,把握住符合时代发展的精神。他所从事的,已不单纯是一种摄影活动,而是一种表现理想与文化理念、展示个性、寄托情思的精神探索和生命体验。这使作品获得了渊深而又不断创新的文化意蕴。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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