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好大的雪！”
　　睡眼朦胧中听到楼道里有人在喊。
　　大雪？好像是久违的东西了，青岛几年了没有像样子下过一场雪了。于是
　　我这个“赖床族”破例起了个早，披上件衣服，低头揉搓着双眼走了出去。
　　楼道拐角处，忽的亮堂，迷离的眼睛霎时有刺胀般生疼的感觉。本能地，皱眉，闭眼，侧头，举手遮目。
　　见到雪的第一反应就这样毫无意识的被定格了。
　　紧接着就是诧异，怎么会这样？我向往雪天，我来是为了亲近它，可我见到它的第一个动作竟然是拒绝。
　　或许是因为刚起床的原故，人醒了，可眼睛没醒，它还沉浸在黑白两色的梦境中，模糊着，朦胧着，毫无预备的，一种强势的白突然铺天盖地的涌进眼睑，于是眼睛单调的底色竟然难以承受这种强烈却又朴素的色彩。
　　或许是因为人醒了，心还有睡意，还在未省人世中氤氲盘桓，对一个老朋友的造访竟然难置悲喜，呆滞地看着，迟钝，麻木。好像很久没见，记忆尘封，需要在心底细细搜寻才能回想起故人的踪迹，也好像重逢的喜悦竟已冷滞成心灵难以承受之重了。
　　心中着的色彩比雪的光芒烈百倍，足以把它镇压，让它失色。
　　调节视线，渐渐适应了这种银装素裹，万物共色的景象。于是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走。不得不赞叹大自然的神来之笔。想想大千世界，纷纷万物，不同的类别，迥然的色调，各异的角色，如此得交错复杂，众色难调，绝没有可能有那种人为的力量让它们如此整齐划一的。哪怕是冠冕堂皇的政令，蛊惑人心的宣讲。可大自然默不作声，只消天女散花般轻轻挥洒，稍稍施与，柔婉，恬静，随意，浪漫，不动声色，轻描淡写，便成就了旷世奇作。
　　就像是政治说教，会有人接受，但是很难让所有的人接受。纵使用暴力强迫，灌输，但没有润物细无声的潜移默化和心悦诚服，执行起来又总仿佛做戏般造作，别扭，失之自然，难于长久。原因呢，恐怕就在于它的板正，严肃，不亲切，或许和颜悦色地施加会柔柔和和，若即若离的永驻人心。不然为什么人们提起盛唐就是雍容大度的“谪仙”，而不是实施千年的科举？
　　渐渐的，人开始多了。路面的雪被踏成冰路，变得很滑，走路有点趔趄不稳了。这让我记起小的时候，一到雪天总惦记着出去玩，从不会堆雪人，但实在经不起在雪地里打雪仗，疯跑，瞎闹的诱惑。可又着实讨厌在雪路上走，全身的注意力都要集中在脚上，稍不留神就会来个“后空翻”，要不然就是“嘴啃泥”。从来没想过原来走路竟然这么费神，于是周边的精致再也无心观看，只想赶快到达目的地。这样自己总是感到很矛盾，既得留心脚下，又想观看景色；既想赶快行走，却又步履蹒跚，雪后的行路就在这样的犹犹豫豫，取舍不断中把人闹腾的筋疲力尽。
　　颇像余秋雨老师在《文化苦旅》夜雨诗意一文中写的那样，行者在夜雨泞路中行走会倍显疲惫。通常的原因不是天气的恶劣，也不是因为道路的崎岖，而是行旅者心中的思情被这周遭的境遇触动。茫茫然于雨中，孤身孑立，失措，落寞，悲悯，惆怅漫延心间，行路已难，再如此这般哪还有不累的道理。
　　看来，气力上不足，有顽强的意志在。而精神上的难堪呢？整颗心都会为之憔悴，用身体支撑么，撑起来也不过一具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