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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米水河

时间:2014-02-28 08:41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红楼如梦点击:
        

  这一年,我到过湖南的不少地方,先是参加文学院的“三下乡”义务支教队去了常德市一所偏远的山区中学进行实地采访;后来因为学费的事情去了一所离岳阳市区几十公里的一所重点高中找同学借钱;而现在,我到了衡阳市一个小县城里的一所重点高中做实习老师。
  
  我到过的这三个地方,总体给我的感觉是安静。是的,很安静,不知道是在哪一天,我似乎把很多东西都看的淡了,曾经郁结在心中的情感,曾经满心在乎的东西,一下子在我心中失去了原有的分量。我知道,时间是灵魂最好的净化剂,可时间也把我的热情带到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我曾经觉得,看破红尘是一件极度滑稽的事情,一个人好好地活在世界上,真的能够割舍下亲情,友情,爱情,了无牵挂吗?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康德,叔本华,尼采这些西方圣贤们的终生不娶心存疑惑,虽然他们并不算看破红尘,他们还有友情和事业,但我认为他们作为一个人是存在着缺陷的,因为他们对人类最深刻的情感——爱情,只存在着理论上的认识。这种缺陷不是什么别的东西可以弥补的。而如今,当我从那些纷纷扰扰的情感中走出来的时候,我把一切看得那么明白,那么清楚,往事对于我而言就像一出由自己导演的戏剧——曲终人散,是最后的结局。我想思想者的寂寞,只有上帝才能明白。
  
  到常德呆过的那一段时间,让我从真正意义上理解了爱默生与梭罗这两位思想家生活哲学中的真谛,让我过了一段清心寡欲的生活。回来后很长一段时间,那些山村孩子们纯真的笑容时常荡漾在我的心头,我的心情也沉浸在一种深深地怀念之中。而去岳阳朋友那里借钱,又让我为友情感动了一回。记得去的那一天,天已经很晚了,朋友走了好远的路来接我。那晚天气骤降,我穿得很单薄,朋友把随身穿的夹克脱给了我,自己却冷得发抖。我们像孩子一样叫着喊着跑到了他住的地方。走的时候,朋友把钱塞在我的手里,说,先拿去,别急着还,反正这里连个花钱的地方都没有,放在我这里就是几张废纸。我记得陶潜有两句诗是这样说的:落土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和朋友相交多年,确实已经有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了。朋友所在的中学离岳阳市区很远,那样一个地方,既不算十分繁华,但看起来也不荒凉,街的两旁种满了树,如同一个小镇。我和朋友走在街头,夜色中落叶飘零,我突然觉得我属于这里,属于这个远离喧嚣远离嘈杂的夜晚。我找到了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的一种感觉。
  
  来到衡阳已经半个月了。我和两个同学租住在一个农户家里。房子很简陋,除了三张床就没有什么别的摆设了。带队老师说,条件是艰苦了些,可你们是为找工作来的,不是来旅游的呢,好好吃点苦。只是我有些苦恼,连张桌子都没有,我到哪里写日记呢?实习刚开始的时候,我心里有些焦躁,整天马不停蹄地写教案背教案,觉得是在浪费时间,没有充裕的时间读书了,写作也耽搁下来。后来当自己真正站上讲台,胸有成竹地给孩子们讲着那些熟读过多次的东西时,心里又体会到了一种异常兴奋的感觉。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我还给他们讲了许多教案以外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我这些年来积累下来的,不自觉地从我的思绪中飘逸而去,第一次真正派上了用场。学高为师,德高为范,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师,但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我却是用一颗最真诚的心去触摸那些稚嫩的灵魂,在他们热烈的,充满期待的眼神里,我使尽了浑身解数。
  
  每天清晨,站在阳台上眺望,眼前都会出现一条河,房主告诉我,这是米水河,湘江的支流。我有些欣喜,像是在他乡遇到了故人一般。我是从湘江河畔过来的,却想不到来了这里,湘江却一直始终守候在我的身边。大学三年,湘江是我去的最多的地方,走在她的浅滩边,我曾失意过,彷徨过,呐喊过,而她却一直默默无语,成了我最好的倾诉者。细微的波浪消解着我的落寞,从江面上吹过来的清风拂出了我心头的忧郁。我想一个人与一个地方的结识,也算是一种缘分吧。与湘江相比,米水河却要冷清得多。湘江的东岸是声名显赫的橘子洲头,一个曾与伟人相交过的地方,更远处便是高楼林立的河东工业区。湘江的西岸是长沙最有名的风景旅游区岳麓山和几所国内比较出名的高等学府。而米水河的两岸却是光秃秃的,没有什么来映衬,只有远处一群蒙蒙胧胧的小山给了她些许的安慰。这里的确是一个没有多少风景的地方。可是在一个晚上,我却发现她最令人震撼的美。那一晚,月亮很大很亮,我和同学来到米水河边散步,地上的黄土似乎也在明月的映照下发出淡然的清辉。河面上波光点点,河对岸的杂草丛也在蒙胧的夜色中显得错落有致,远处的群山上散发出从农户的房子里折射出来的灯光,这样的灯光给人的感觉是素朴的,不像都市里的霓虹闪耀那般浮华。河流的远处不时传来货船的汽笛声,悠远而绵长。我们站在河边的一个小土丘上,对着月亮呐喊,对着米水河呼唤,竟然还传来了回音!那一刻,我想起了张若虚那篇以“孤篇横绝全唐”的《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可是令人遗憾的是,我站在米水河边的季节,却是“秋风秋雨愁煞人”的季节,那么春天的米水河又会是怎样一副景象呢?不知道,因为明年的春天,我不知道自己已经漂泊到了天涯的哪一个角落。
  
  米水河是安静的,寂寞的,她的不为人知的美,只有像我这样的过客才有闲情逸致去赏识,去揄扬。她的美,悄悄地绽放在某个月明星稀的深夜,或许她已经懂得了“古来万事东流水”,懂得了“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所以她躲避着湘江的盛名,悄悄地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流畅。有一天,她也许会断流,会干涸,会在岁月的轮回中烟消云散,但她却在大自然崇高的气象中留下一道清新古朴的倩影,在一个落寞的年轻人心中留下了一幅壮丽的画图。

                         (散文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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